风从庭院深处捎来木漆的霉味，卷起廊道上一片榆树的落叶。
众目睽睽之下，让人拖拽着往后院跑，姜姚又急又怒，她掰扯着黄忠红肿的手臂，大喊大叫：“黄忠，你干嘛？放开。”
黄忠充耳不闻，他面色沉沉，手臂火辣辣的，他毫置之不理，一边拽，一边嚷道：“堵仲南。”
捉奸在床？为何是她？姜姚白了脸，又踢又踹，羞赧道：“捉奸拿赃，我一个女娘去，合适吗？”
黄忠拽着她往前甩，停下脚步，捂着肿胀的手臂，愠怒道：“合适，你拦住那淫妇，我去揍死仲南。”
姜姚踉跄往前冲，她的任务是拦住与仲南苟且的女子？她愣了一下，这事其实可以好好说，对于吃瓜群众，她未必不肯，何必又拖又拽，搞得这么难堪，又让人险些误会。
姜姚转身，揉捏着手臂，讪讪笑道：“黄忠，仲南本来就是那招猫逗狗的德行，你劝一下淑芬，这种事何必强求呢？”
黄忠冷笑，不客气嚷道：“你懂什么，走。”随后，上前，拽着她继续上前。仲南已是淑芬能够得着的最好婚配对象了。
姜姚一边走，一边嚷道：“黄忠，我可以自己走，别拽了。”王蕙的话尤在耳边，句句戳心，其实，王蕙的话，她听进去了，跟学子们相处，她得注意分寸，保持距离。
她还来不及挣脱，哐当一声，黄忠踹开了那闭合的木门。
啊!姜姚尖叫一声，她让门槛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往前冲。尘土飞扬，阵阵霉味灌入鼻腔。
“仲男，滚出来。”黄忠眼皮直跳，库房中设有一道屏风，阻隔着他的视线。他环顾四周，库房昏暗不堪，器物杂乱堆砌在四周。他心里冷笑：仲南这人真不讲究。这种地方跟女子媾和，真贱呀!
库房昏暗，伴随着女子声声尖叫，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由屏风后传出。
黄忠勃然大怒，人犯贱，不可活？他目不转睛盯着屏风，手挥了一下，两人一左一右往屏风走去。
“黄忠，滚出去。别多管闲事。”仲男急不可耐呵斥道。眼前的小娘子神色慌乱，衣不蔽体，丑态毕露。他的呵斥声尤显得中气不足。
好大一张床，眼前一幕让姜姚面色潮红，心跳加速。一个红色的鸳鸯肚兜挂在仲南半裸的上半身。什么嗜好？角色扮演吗？她捂住嘴，背过身去。
“干嘛？”黄忠见她停止脚步，一脸羞涩，怒火中烧。所谓捉奸成双，他不好对里面的女娘下手。夏荷却一脸难为情。这种事，在归园，她该见怪不怪了。更何况，她跟谢烨同住一个屋檐下，两人该做过此事了吧？
“全裸——”姜姚捂着脸，仓皇失措往外逃。
“别走。”黄忠忙拽住她的手臂，轻摇头。而后朝屏幕后大吼一声：“仲南，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等着人来围观吗？”
“黄忠，你敢。”仲南唯唯诺诺喊了一声，慌乱套上寝衣。
不敢吗？黄忠面色惨白，朝屏风重重踹了一脚。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屏风倒地，尘土飞扬。床榻上的女娘失声尖叫，昏了过去。
“看好那女娘。”黄忠瞥了姜姚一眼，吩咐道。他上前，拽起仲南往床榻下拖。
衣不蔽体跌倒让仲南恼羞成怒，他不甘示弱与黄忠推搡着，面对窃窃摸进来的姜姚，他面色一沉，挣脱黄忠束缚，眼神狠辣，攥紧拳头，朝着她一步步靠近，怒吼道：“滚出去。”
“去，给那女子穿衣。”黄忠瞥见女子白皙的大腿，面色骤然一红。为防止仲南出手伤人，他从后面勒住仲南手臂及腰身，并用力掰拽了一个方向。口中吼道：“仲南，你冷静，你要大家难堪吗？”
吱一声，门开了。学子们都跑了进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仲南面色涨红，头发凌乱，寝衣敞开，面对众学子围观，他如狼一般怒吼道：“滚，滚出去。”
谢烨瞥了一眼姜姚，看她正给床榻上的女子披衣，半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如此尴尬又私密事情，众人不便围观。他转身，张开手臂拦着众人道：“出去，出去。”
“衣衫不整？”桑永安面红耳赤，好奇踮着脚尖朝里张望。
可疑的红痕？古怪气味，姜姚嫌弃的撇撇嘴，她拽着昏睡的女娘穿衣，此时此景，她尴尬不已。她朝谢烨喊了一声：“烨哥，找淑芬来。”
淑芬？仲南愣了一下，停止挣扎，神色古怪嚷道：“喊她来干嘛？”
黄忠愣了一下，身体尤为僵硬，神情犹豫，厉声道：“别喊。”
谢烨点头，驱赶着众人，咯吱一声，门关了。
额!姜姚愣神，什么情况，搞出这么大阵仗，不该喊当事人来一趟吗？退亲也退得明明白白。
“黄忠，你以为出了这档事，你能拿捏住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退定了。”仲南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狂笑不止，衣襟敞开，白肉露了出来。
黄忠面容冷峻，口气不佳低喃：“仲南，淑芬对你可谓是一心一意，别辜负她。”
仲南面色潮红，冷冷嘲讽：“黄忠，此事，你管得着吗？大学士府，你说得上话吗？”
黄忠面色惨白，仲南戳中他心中最难堪的隐秘。祖父位高权重，事忙，父母皆亡故。外人看来，他是大学士府最尊贵的少爷，其实，他心里明白，他其实就是孤立无援的可怜虫。他儿时唯一的玩伴就是舅父家那个笨拙的丑丫头，淑芬。
黄忠面色凝重，气愤说道：“仲南，淑芬那点不好，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她。”
淑芬？仲南嗤笑，一个又笨又傻的小娘子，那，那都让人讨厌。他一噘嘴，冷哼道：“我堂堂国子监的学子，前途一片光明，作配瓦匠家的蠢丫头，黄忠，设身处地想一下，是你，你愿意吗？”
瓦匠家？黄忠一怔。舅父在他出生后不久，借着大学士府的威望，捐了官，仲南瞧不起舅父一家，暗讽他的母亲出身卑微。。
“仲南，掂掂你的良心。”姜姚冷冷站了起来，转到仲南面前，出言讽刺道：“你瞧不上淑芬出身，为何答应定亲，有谁扛着枪顶着你的脑门了吗？”
仲南面色坨红，张口结舌。无人逼迫。当年，父亲被奸人诬陷，大学士黄庭韩出面，保下父亲。父亲为报恩，欲与大学士府结亲。奈何大学士府门楣过高，子嗣又少。父亲退而求其次，聘了黄忠舅父家的淑芬。
渣男，变心了就变心，嘴上说着退亲又不见实际行动，拖拖拉拉给众人找别扭。姜姚真想抽仲南两个大嘴巴子，她厉声道：“仲南，别找理由。强扭的瓜不甜。”
两少年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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