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历法1020年7月1日·神龙王宫
子时的更鼓刚过，明月宫内突然传出一阵婴儿啼哭。守在外殿的墨文轩猛然站起，手中茶盏\"啪\"地摔碎在地。老丞相顾不得溅湿的袍角，死死盯着产房方向。
\"恭喜大人！是位皇子！\"产婆满脸喜色地奔出，怀里抱着裹在明黄襁褓中的婴儿。
墨文轩颤抖着接过外孙，老泪纵横。这孩子眉宇间已有墨家特有的凌厉，将来必成大器。他正要细看，忽听宫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到——\"
龙英雄大踏步走进来，玄色龙袍上还沾着军议殿的尘土。西北战报一刻不停地送来，他刚与将领们敲定防线部署，连朝服都来不及换。
\"给朕看看。\"龙英雄伸手接过婴儿，动作略显生硬。新生儿皱巴巴的小脸让他想起月璃所出的双胞胎——那时他还能整日陪着妻儿，如今...
\"陛下...\"墨清璃虚弱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可否...赐名？\"
龙英雄这才想起尚未看望产妇。他抱着孩子走进内室，血腥味与药香扑面而来。墨清璃面色苍白如纸，发丝湿漉漉贴在额前，眼中却闪着希冀的光。
\"辛苦爱妃了。\"龙英雄坐在床边，将孩子放回母亲怀中。他注意到墨清璃指尖在微微发抖——生产时险些血崩，全靠御医妙手回春。
窗外忽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龙英雄不自觉地望向西北方向——这场雨会否冲刷掉幽州土地上的血迹？潮音镇的防线可还稳固？
\"陛下？\"墨清璃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委屈。
龙英雄回过神，视线落回新生儿：\"就叫...龙定疆吧。\"名字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怔了怔。定疆，安定疆土——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抵御妖魔入侵。
墨清璃眼中光芒黯了黯，勉强笑道：\"好名字...谢陛下。\"她低头轻吻婴儿额头，掩饰失望——这名字分明是应付国事，哪有半分父子温情？
墨文轩在旁看得真切，胡须微颤：\"老臣斗胆，皇子诞生乃国之大喜，是否该...\"
\"丞相。\"龙英雄突然打断，声音冷峻，\"就在两个时辰前，幽州最后一城陷落。三百万百姓，只剩六十万逃出。\"他起身走向窗前，雨水在琉璃上蜿蜒如泪，\"你觉得妖魔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满室寂静，只有婴儿不安的啼哭。墨清璃抱紧孩子，指甲几乎掐进襁褓。她拼死生下皇子，换来的就是这般冷待？
军令如山
五更时分，龙英雄已回到军议殿。沙盘上插满黑色小旗——代表沦陷的幽州全境。他拿起一枚赤龙旗，重重插在青州边境的潮音镇。他写下军令，派信使送到青州的潮音镇和翠谷城。
潮音镇密报内容：楚临风率一万水师启程，驻守青州外海的龙鳞岛。若潮音镇告急，可随时支援或者乘坐木船射箭进攻陆地的魔兽。龙战霄带四万精锐退守翠谷城。
翠谷城密报内容：守将在翠谷城方圆百里建立防线，建立军事地堡，壕沟陷阱等。已经接收江州运来的军需品。
议到天明，一道道军令如流水般发出。江州、林州边境开始修筑军事据点；兵部紧急征调二十万预备役；户部开仓放粮，全国设三十六处难民营...
当侍从提醒该用早膳时，龙英雄才惊觉已日上三竿。他揉着太阳穴起身，忽然想起什么：\"明月宫...可曾来人？\"
贴身侍卫低声道：\"墨娘娘派侍女来过，说皇子夜间啼哭不止，想请陛下...\"
龙英雄闭了闭眼。新生儿哭闹再正常不过，御医、乳母都在，何须他操心？可这话不能说——墨家父女正等着抓他把柄。
\"去库房取那对白玉长命锁，给明月宫送去。\"他顿了顿，\"再告诉清璃...朕晚些去看她。\"
说是\"晚些\"，直到星月当空，龙英雄仍在批阅奏折。最新战报显示，逃往青州的难民中已混入被妖魔寄生的感染者。某个村庄一夜之间所有人胸口都长出黑色肉瘤，触碰者三日必死。
\"报——\"影卫突然闪现，\"潮音镇急讯！海上出现不明黑雾，楚将军请求增派术士！\"
龙英雄猛地站起，墨笔在奏折上划出长长一道污痕。黑雾...与幽州陷落前的描述一模一样！
\"传温武侯！\"他厉声道，\"再调百一名钦天监术士即刻赴援！\"
难民营的阴影
青州边境，临时搭建的难民营延绵十余里。逃出来的幽州百姓蓬头垢面，许多人身上带伤。一个失去左腿的老汉瘫坐在泥地里，喃喃重复着：\"那些怪物...会钻进人的影子...\"
黑衣卫将军带护卫巡视至此，闻言驻足：\"老丈，可曾看清是何怪物？\"
老汉浑浊的眼中浮现恐惧：\"黑乎乎的...像人又不是人...胸口有个大嘴...\"他突然抓住龙英雄衣袖，\"它们吃人心！活活掏出来吃！\"
护卫刚要呵斥，黑衣卫将军摆手制止。他蹲下身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老汉痴痴笑了，\"后来我儿子推了我一把...他自己却...\"枯瘦的手指向不远处一个呆坐的少年，\"那是我孙子，亲眼看着他爹被...\"
少年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黑衣卫将军心头一凛，本能地按住剑柄。却见少年又恢复麻木神情，机械地啃着发放的干粮。
\"将军，该回了。\"护卫低声道，\"此地恐有疫病。\"
黑衣卫将军起身环顾。难民营状况比他想象的更糟——许多人连帐篷都没有，直接露天而卧；发放的粥稀得能照人；几个孩童在争抢半块发霉的饼...
\"传旨。\"黑衣卫将军沉声道，\"即日起，各州知府必须亲自督查难民营。凡有克扣物资者，斩立决！\"
回宫路上，黑衣卫将军的马车被一群跪地请愿的百姓拦住。为首的老者高举血书：\"求将军救救幽州遗民！我等亲人还在妖魔手中啊！\"
黑衣卫将军接过血书，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他认得这种纸张——幽州特产的雪浪笺，如今怕是再也造不出了。
\"本将军发誓。\"他攥紧血书，声音沙哑，\"必斩尽妖魔，光复幽州！\"
人群中有女子突然痛哭出声。这哭声像是会传染，很快整条街都沉浸在悲泣中。黑衣卫将军站在车辕上，任凭雨水打湿衣袍。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只是普通武者，能提剑直捣魔窟，而非被困在这九重宫阙中权衡利弊。
明月宫的怨
三更鼓响过，龙英雄终于踏入明月宫。殿内只点着两盏灯，墨清璃独坐窗前，怀中婴儿已经熟睡。
\"陛下还记得我们母子？\"她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冰。
龙英雄解下湿透的外袍：\"这几日军务繁忙...\"
\"军务！永远是军务！\"墨清璃猛地转身，眼中含泪，\"皇儿昨夜高烧，御医说若是再晚半刻...\"她哽咽难言，\"而陛下在哪？那些幽州贱民比龙嗣还重要？\"
\"清璃！\"龙英雄厉声喝止，\"注意言辞。\"
墨清璃却像打开了闸门，积压的委屈倾泻而出：\"父亲说得对，陛下心里只有那个洛清璃！她装病撒娇就能得您怜惜，我拼死产子却...\"
\"够了！\"龙英雄一掌拍碎案几。婴儿被惊醒，哇哇大哭。他强压怒火，压低声音：\"妖魔正在屠戮永恒大陆的子民，你却在这争风吃醋？\"
墨清璃抱紧孩子，泪如雨下：\"陛下眼里...可还有我们母子半分位置？\"
龙英雄深吸一口气。窗外雨声渐急，像极了西北逃难百姓的脚步声。他终是转身走向殿门：\"你好生休养。明日...朕再来看皇儿。\"
\"陛下！\"墨清璃在身后呼喊，声音破碎，\"若今日是洛清璃在此...\"
龙英雄脚步未停，身影没入雨幕。转角处，墨文轩撑着伞静静伫立，老脸上写满阴鸷。
\"陛下。\"他躬身行礼，语气却无半分恭敬，\"老臣有本奏。\"
龙英雄眯起眼：\"若是家事，明日早朝再议。\"
\"是国事。\"墨文轩递上一份奏折，\"各州世族联名上书——请陛下暂缓纳洛氏为妃，集中精力应对国难。\"
雨点砸在奏折上，墨迹晕染如血。龙英雄冷笑一声，径直走过，任由那奏折掉落泥水之中。
\"告诉那些世族。\"他的声音从雨中传来，\"朕的家事，不劳他们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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