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靠着墙,身形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心乱如麻,眼前满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模样,残破衣料的碎片飘散在寒风中,像彻夜未停的哀嚎。
脑海里,苏旭的杀伐之气与他满身的鲜血不停地交叠,这与她记忆深处那个温柔懂事的少年判若两人。
“为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无数次循环的呼唤皆得不到回应。
黛玉浑身冰冷,僵立原地,被恐惧、失望和纠葛压得喘不过气。她咬紧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心底某个声音疯狂叫嚣,催促着她离开这些纷争,但一想到苏旭,她的脚步却如同灌了铅。胸中情绪翻滚,她忽然感到一阵倦怠,竟无力再思索。
远处传来急促嘈杂的脚步声,她猛地抬头——是徐贵妃的随从正朝这边赶来。黛玉转身想逃,却脚下一软,差点再次跌倒。正此时,一只熟悉的手却牢牢扶住了她。
“你这身骨头,怎么回事?风一吹就要倒了?”苏旭已换回干净衣衫,脸色微白,但眼神仍是那般冷静。
“你……”黛玉的视线无法从他苍白的左肩移开,“受伤了?”
苏旭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他唇角一翘,露出惯有的讥诮,“不碍事。不过……你看起来比我更需要担心自己吧?”
黛玉愣住,抬手拂过脸颊,这才意识到自己泪痕未干。她仓促扯袖擦了擦脸,却掩饰不住的羞赧与慌乱。
“别擦了,再擦脸就烂了,”苏旭掏出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哭够了没?我送你回去吧。”
她不接帕子,双唇轻颤,“苏旭,我不是来让你救的。”
“哦,我当然知道。”他微微低头,目光似乎随意瞥向巷子深处,分明是刻意岔开话题。
“你……你能不能别杀了?”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裹走。
苏旭眉尖微抖。瞳色深邃如夜,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冷厉,“不能。”
“不可能……”黛玉红了双眼,“这些人既不是你的直接敌人,杀他们一部分可以,可你何必赶尽杀绝!他们……”
“何必?”他猛地打断,冷笑翻涌,“黛玉,这世上哪有什么‘何必’?他们迫害的是我至亲,威胁到你,我留着他们作甚?”
黛玉浑身一颤,转念想到那日母亲哽咽着劝她远离苏旭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苏旭,不是所有人都会害我……也不是所有问题,都能靠杀人来解决的。”
她下意识向前探了眼,嘴唇颤动中带着希望色彩,却见他神色依旧平静如镜,未露分毫波澜,甚至有些嘲弄。
“这么说,你怕我了?”
“……我担心你会后悔。”
“后悔?”他似笑非笑,“有时候,后悔比死更可怕。但我……从来不怕后悔。”
说罢,他径直擦身而过。脚步沉稳,没有丝毫犹疑。
黛玉站在原地,从未觉得眼前这道身影与自己如此遥远。这种遥远感非关距离,而是发自骨髓的陌生。她从不知道,自己熟悉的少年,竟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可偏偏他方才的话,又让她的心轻轻颤动。担忧与矛盾纠结,目送他背影渐行渐远,竟生出一点不舍。
“苏旭,”她终是在犹豫中喊住了他。
走在前方的少年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
“我……”她张了张嘴唇,“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希望……希望你能留住自己。”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也是最后的劝告。
他没有回答,沉默着踏进了夜色。在他的世界里,话语早已失去了意义,只剩下冷冰冰的兵刃与鲜血。他不知道的是,浑身战栗的黛玉终究没有跟上,只能无力地低下头,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被迫与他一同滑向漩涡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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