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之中,遁光疾驰,凛冽的罡风被护体灵光自动排开。
杨云天将前因后果、三次占卜的卦象启示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与串联。
三次占卜,看似指向不同,实则层层递进,最终都将矛头隐隐对准了那片被永恒雷霆笼罩的绝地——雷渊。
他将遁速催发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青虹,撕裂云层,跨越下方急速倒退的连绵山脉、蜿蜒江河。
然而,此域幅员辽阔,即便以他如今的速度,估算之下,也仍需十余日光景方能抵达。
就在他埋头赶路、心中不断推演着进入雷渊后的种种可能时,身旁的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一道赤红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遁光之侧,与他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与方向。
来者正是凤皇。
一袭简约的赤金宫装,凌空虚度,周身气息与天地浑然一体,若非主动显现,杨云天竟丝毫未能提前察觉。
她并未开口询问杨云天为何突然转向,脸上也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仿佛只是一个恰巧同路的旅人,神态平静而自然。
杨云天转头,发现跟来的只有凤皇一人,并未见龙皇或其他身影。
他以为是凤皇终究放心不下,特意追来相送,便开口道:“凤皇大人,前路莫测,凶险未知,您不必再远送了。洛某一人,足可应对。”
“并非相送。”凤皇的声音清越平静,目光望着前方雷渊的方向,“本宫也需要去那里一趟。”
杨云天内心猛地一怔。
自己可从未明确说过目的地是雷渊!
虽然飞遁的方向确实是通往雷渊,但这一路上险地、秘境、古遗迹也不少,凤皇此言,却像是笃定自己就是要去雷渊!
她怎么会知道?难道…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杨云天忍不住侧头,看向凤皇那完美无瑕的侧颜,疑惑地问道。
“是。”凤皇的回答简洁到只有一个字。
“是什么?”杨云天追问,心中疑窦更深。
自己都是刚刚通过占卜才明晰方向,凤皇并非穿越者,也不像精通卦术到如此鬼神莫测的地步(否则早该知晓鬼族通道确切位置),她怎么会预先知道自己的动向和目的地?
“不能说。”凤皇微微摇头,赤金色的凤眸中流转着深邃难明的光,她顿了顿,补充道,“到了,你便自会知晓。”
又是这种玄奥的、点到即止的回答。
杨云天抿了抿嘴,最终没有再继续追问。
经历了这许多,他已非吴下阿蒙,深知这世间有许多禁忌、许多天机、许多牵扯巨大的因果,确实无法、也不宜诉诸于口。
凤皇既然这么说,必有她的道理和苦衷。
见他沉默,凤皇也不再言语。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中并肩飞遁了片刻。
忽然,凤皇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你如今这遁速,太慢。从此处到雷渊,若按你的速度,还需多日。”
话音未落,杨云天只觉肩头一紧,已被一只温润却蕴含着无可抗拒力量的手轻轻搭住。
他尚未反应过来,耳边便传来一声清越激昂、仿佛能穿透九霄的凤鸣!
“唳——!”
下一瞬,眼前景象骤然剧变!
原本清晰的山川河流、云层天光,仿佛被一股无形巨力猛地拉长,化作一片模糊混沌、色彩斑斓的流光溢彩!
强烈的空间撕扯感传来,是那种仿佛超越了寻常飞行、近乎于空间跳跃般的极致速度!
杨云天的神识勉强能感应到,自己正被一股磅礴而柔和的赤金色力量包裹着,以一种他难以理解的方式,破开重重空间阻隔,朝着雷渊的方向疾速“滑行”。
周围的景象已经无法分辨,只有一片光怪陆离的混沌。
他甚至无法准确感知时间的流逝,只觉得仿佛只是几个呼吸的恍惚——
“到了。”
凤皇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那包裹周身的赤金色力量悄然散去,眼前扭曲的光影迅速稳定清晰。
这里,正是雷渊的外层边缘。
从出发处到此地,跨越了原本需要十余日跋涉的遥远距离,在凤皇的携带下,竟然…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
两人收敛气息,如同凡人般踏足雷渊焦黑破碎的大地,一路向着深处行去。
他们再次抵达了那处熟悉的分界线——中层与内层交界之地。
杨云天在此处停下脚步。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重重疑云,再次转头看向身旁神色平静、仿佛只是来郊游踏青的凤皇,开口问道:
“凤皇陛下,如今已到此地,前方便是真正的绝险之所。
您…究竟为何执意同来?您之前说‘知道’,到底知道些什么?还请明示。”
他的语气带着诚恳与急切,毕竟接下来可能要面对无法预测的危险,他需要知道凤皇的真实意图,哪怕是部分也好。
凤皇闻言,侧过脸来,赤金色的凤眸平静地注视着杨云天,红唇微启,吐出三个字:
“不知道。”
杨云天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您方才明明说‘知道’的!” 他感觉自己被绕晕了,这位妖族皇者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我是说,”凤皇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你不知道。我陪你前来,是因为你需要给我一物。
但此物具体为何,你此刻并不知道。所以,我也不知道。”
这个解释如同一个精心设计的谜语,或者更像是一个逻辑怪圈。
杨云天彻底糊涂了,眉头紧皱:“我都不知道要给你什么东西?那您又是如何知道我需要给您东西的?谁告诉您的?总得有个缘由吧!”
他觉得这简直莫名其妙,毫无逻辑可言。
凤皇却只是微微摇头,目光重新投向雷渊内层那翻腾的混沌,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别管。因果牵扯,自有其理。你只需记住,今日若不将那物交予我,你便无法真正从此地‘离去’。”
“这…这不是胡搅蛮缠么!”
杨云天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感到一阵无力,“您得告诉我您想要什么,我才能去找、去拿、或者…去想办法!
现在您不说,还明知道我不知道,却硬管我要,这叫什么事?我拿什么给您?”
若非深知凤皇绝非无理取闹、性情反复之辈,且修为通天、神志清明,杨云天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被此地某种邪异气息侵染了心智。
面对杨云天带着无奈与焦躁的诘问,凤皇却依旧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似乎蕴含着一丝极其复杂的意味。
“到底是什么,待我们进去,应该…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依旧模棱两可的话,凤皇不再多言,竟不再等待杨云天的反应,率先一步,衣袂飘飘,毫无犹豫地迈过了那道无形的界限。
留下杨云天独自站在界限边缘,望着凤皇消失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疑惑、不解、一丝被“胁迫”的恼火,以及更深的好奇与决绝,交织在一起。
“进去…就知道了?” 他低声重复着凤皇最后的话,望着前方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雷域,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强行压下。
无论如何,他都已没有退路。龙蜕已得,秘境拒入,卦象所指,唯此一路。
凤皇的同行与那莫名其妙的“索物”,或许是变数,或许是机缘,但此刻,都已不容他退缩。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倒要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又需要我‘给’你什么!”
心念一定,杨云天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他不再犹豫,周身灵力流转,在体表布下更严密的防护,紧随凤皇之后,一步踏出。
雷渊内层的狂暴景象,并未如从中层向内眺望时那般毁天灭地,这与杨云天未来首次进入时的感受大致相仿。
但与上次身处此地时相比,环境也有了微妙的不同。
至少在这片原本应绝对死寂的焦黑荒地上,竟顽强地零星钻出了几株细小的绿意。
杨云天凝神细看,一眼认出,那正是颇为稀有的化形草。
上次来时,此地可是真正的寸草不生,如今这般变化,不知是漫长岁月下的偶然生机萌发,还是此地法则流转中悄然孕育的一线异数。
凤皇此刻的表现,反倒像是个深入宝山的采药人。
她见到那些零星散布的化形草,竟是来者不拒,俯身以精纯灵力轻柔包裹,悉数小心采下。
那专注的神情,微扬的唇角,以及眸光中流转的、毫不掩饰的欣然之色,让她面上甚至还流露出几分发现珍宝般的欣喜与雀跃。
那份平日属于皇者的威严与深沉,在此刻悄然褪去,竟显出一种近乎少女的活泼灵动与纯粹欢喜。
或许是此地彻底隔绝了外界纷扰与窥探,无需再时刻背负那些关乎族群存亡的沉重使命,这位看似古老而强大的皇者,终究也在这无人得见的绝域深处,不经意间流露了属于自己本真的一面,褪去了所有光环与重担。
四周景物随着内层特有的时空与能量规律不断诡谲变幻,时而眼前骤然拔起嶙峋陡峭的雷霆山峰;下一步踏出,又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雷光肆虐翻腾的炽烈海洋。
这片天地如同一个庞大而危险的天然迷宫。
然而凤皇却仿佛对这片迷阵熟稔于心,步履从容不停,目光始终清亮,丝毫不受幻象迷惑,朝着某个明确而隐秘的方向前行。
杨云天心中虽有诸多疑问,此刻也只能按下不表,一路凝神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分神。
沿途但凡见到稍有价值的灵物——无论是隐于石缝的奇异雷晶,还是附着于焦岩的罕见苔藓,只要顺手且不涉险,皆被凤皇一一收起,仿佛这趟深入绝险之地的行程,于她而言亦是一场难得的采集之旅。
不知在变幻莫测的雷域中行进了多久,终于,前方的景象骤然开阔,却又带来更深的震撼——一片浩瀚无垠、上接混沌天穹、下连无尽焦土、仿佛连接着天地尽头的庞大雷云,横亘在二人面前!
雷云色泽深沉近墨,内里无数道粗壮如龙的暗紫色电光无声穿梭、明灭,散发出一种令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原始威压。
杨云天心神骤然一震——未来自己,正是在这片蕴藏着无尽毁灭与奥秘的恐怖雷云深处,发现了那只完全由无数古老玄奥符文生生凝聚而成的神秘“夔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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