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风，虽然细却已带着寒意，吹到身上如片片细刀，刮的人身上又疼又干。
阵阵灰尘随风漫卷，塑料袋忽上忽下，悠悠荡荡。
校门口，许琛靠在保安室的窗户前，递给保安队长一根烟，俩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烟闲聊。
他手肘撑在窗台上，边抽烟，边两眼乱看，等着小白几人出来。
忽一辆三轮车过来了，车主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二三的样子，在一众趴活的车主全是大爷大妈中十分显眼。
青年车主扶着车把手，声音不大的问许琛：“帅哥，走吗？”
许琛笑笑：“你看我这样像要走的吗？”
青年车主有点不好意思，怯生生地说：“帅哥，我今天第一天拉，我爸说，只要看见校门口出来人，就得过去问问。”
许琛直起身子，手指夹着烟，吐了口烟雾，道：“今天第一天干?”
“是，你是我的第一单。”
“呵……5个人，从这里拉到音像大世界多少钱？”
青年车主想了一下：“5块，帅哥随便给，4块也行。”
许琛看看那青年车主的脸，那青年车主打量他。
明明青年车主年纪看着比他大，但论气场，他的气场却比青年车主更沉稳淡定。
气场这种东西很玄妙，无关年龄，养成只与经历有关。
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体制内的，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做生意的。
而许琛，虽在校门口，年纪也符合学生的年纪。
但看他熟练抽着烟，跟个老烟民一样，与保安谈笑风生，淡定自若，却比怯怯的青年车主显得更世故。
许琛轻轻地叹口气，想到了前世刚出校门的自己，也是处处碰壁，被社会捶打了好几次才算学会如何生存。
他叹道，“唉！万事开头难呀，兄弟，我当初还不如你呢。
好，咱俩碰了面儿，就是前世的缘。
我在这儿等人，他们马上就到，到了后，我们坐你车去音像大世界，5块。”
说着从兜里掏出5块钱，递给青年车主。
这事来得太突然，青年车主有点愣神，一时没伸手接。
许琛笑了：“这干买卖第一单最重要，怎么着也不能黄了！拿着，兄弟。”
“谢谢。”青年车主双手接过，十分感激。
许琛扫了一眼三轮车的篷布，有一块应该是破了，用复合肥袋子打的补丁，袋子上还有广告语，“黑土地、黄土地，种地就用史丹利！”
这复合肥袋子的补丁太显眼了，立马勾起他的印象，上次他们6个人坐车去音像大世界好像就是坐的这辆车，不过当时车主是一个老大爷。
他递给青年车主一根烟，青年车主慌乱的摆手，“我不会。”
“噢，不会好，烟这玩意有害健康。”
他把烟塞回烟盒，问，“你这车之前是一个大爷开的吧？”
“嗯，对，那是我爸。你坐过他的车？”
“之前也是去音像大世界，坐过一次。对篷布那块复合肥的补丁记忆深刻。”
青年车主回头看了眼那块复合肥补丁，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妈补的，说省钱。”
许琛附和了一句，“能挡风遮雨就行，凑合用。”
顿了下，他又问，“你年纪不大啊，怎么出来开车趴活啊？在这些老大爷、大娘里还挺显眼的。”
青年车主脸上露出愁苦的笑来，“我今年大学毕业，在一家互联网公司找了个实习工作。刚干半年，我妈查出乳腺癌，得经常化疗，往省城商都大医院跑。
我爸年纪大了，也不认字，到了大城市又迷路又看不懂化验单，所以我一咬牙就把工作辞了，回家照顾我妈。
咱们县城小，一时找不到工作，我爸让我替他拉活挣点钱，我爸会点泥瓦匠的手艺，他自己去帮人家盖房子也能挣点。”
听着青年车主的话，许琛能想到这一家的困苦，也能想到，青年选择辞职回家照顾父母，他父母得有多自责。
因为这在农村不是个例，非常常见，基本一家只要有一人出现大病，那这个家基本就得被折腾的散架。
所以，一般家里老人生了大病，不论是子女还是老人本身，一般都会选择保守治疗，简单说就是回家等死。
因为即使花了钱，也治不好，反而掏空了家底。
可掏空了家底，其余人还怎么活呢！
农村呢，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绝不是一句空话。
“活着都不易！你能为了你妈妈放弃大城市的工作，也不易！”
许琛叹道：“互联网大厂的工资可都不低呀。”
青年车主露出无奈的笑，“没啥不易的，工作嘛，以后还能找。我妈的命就一条，不能耽误治疗。”
这时，许琛看见小白、刘涛、张菲、张若婷四人朝这边走来，他把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冲几人挥手示意。
小白几人过来，看见三轮车篷布的那块扎眼的复合肥补丁，又看了眼青年车主，纷纷诧异，“老师儿换人了！”
青年车主又笑着解释了一遍。
几人上了车，青年车主发动三轮车，突突的启动。
车内，这次没张煜挤在中间，空间略微的宽裕一些。
张若婷挨着许琛坐，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保温杯，拧开杯盖，抿了一口，润了润喉。
“怎么随身带着水杯？身体不舒服？”许琛在旁边见了，关心的问。
张若婷摇头，道，“秋天天干，嘴唇容易起干皮、裂口子，喝点热茶润润好一点。”
她看了眼他的嘴巴，嘴唇皲裂起一块块枯白的皮，把水杯递给他，道，“你看你嘴唇都干的冒血了要，喝点水。”
许琛摸了摸嘴唇，干裂的嘴唇摸起来都剌手。
他接过张若婷刚喝过的水杯，特自然的吨吨吨灌了一大口。
张若婷拍了他一下，提醒，“小口喝，用水润润嘴唇。”
“哦。”
许琛依言照做，顿时从豪爽的吨吨吨变成了文雅的小口小口的抿着。
车内，俩人对面，小白、张菲、刘涛三个大号电灯泡，默默装成狗。
自从上次在音像店被张菲那一句话点醒了两人，两人的行动举止越来越亲昵，越来越自然，越来越不避人了。
离正式定下男女朋友的关系，只差一个水到渠成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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