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姑被儿子怼得没话说了，提起这事，她也亏心，沉默地吃着饭。
当年的事，陈大姑自己都不敢回想，这么多年过去，她真的一次都没想过，时间久了，早都淡忘了。
直到这次重新被提起。
她饭桌上的气氛瞬间沉重起来，陈远明表兄弟两个也不说话了，飞快地扒了饭，回屋里躺着。
以前吃完饭，怎么也得在胡同里呼朋唤友，玩到个八九点才回家睡觉。
现在胡同里的发小都是避着他们在走，有那过分一点的，直接冲他们吐口水。
还出去做什么，早点睡吧，睡醒赶紧躲单位去。
日子过了两天，还没等到陈培兵的消息，街道和房管局的人上门了，上门做工作，让陈家人搬家。
“是大家伙的意思，你们家造成的影响太坏了，你们看，搬到别的地方，可能会好点，你们日子也好过一点。”街道干部语气挺好，但眼里的鄙夷怎么也掩不住。
他们这可是京市，国家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重男轻女是有，但顶多就是不那么喜欢闺女，偏着些儿子罢了，居然掐死刚出世的婴儿，这是犯法的事！
要不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三十年，魏长芳这个苦主更是直接消失，这事闹起来不小。
“主任，这没法搬啊，我们家在这里住了三十年了，根都扎这儿了，怎么搬呀？”陈老太婆哭了起来。
他们家面积虽然小，但位置好哇。
说不准哪天拆迁就拆到他们这里来了，位置好，安置费也要比别的地方高。
街道干部摆手，“怎么不能搬，去郊区租个院子，一个家宽宽敞敞地住着不行？现在也是房管局要收房子，房子是租给你们的，可不是你们自己的。”
陈老太婆还要哭，街道干事已经在他家门口贴通知了。
给了期限的，一周内搬离。
陈老太婆哭也没用，去死去男人的单位闹也没用，最后只能夹着尾巴回来搬家。
“妈，我和大海准备去单位旁边租个房子。”陈大姑为难地跟陈老太婆开口。
陈老太婆想了想，“租你单位旁边也行，你和大海，还有小强上班方便，就是你弟上班要远一点儿，不过他这还没回呢，咱们就搬那里去。”
陈大姑没接话，陈老太婆掀起眼皮看她。
“咋，不让你妈一起跟着去？”陈老太婆问。
陈大姑绞着衣摆，“妈，不是我不让，是大海打算把他妈接过来，我们预算不够，要是您能拿点钱给我们，我……”
这么多年，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是她妈管着，老太太手里肯定攒了不少钱。
陈老婆子听得脸一沉，挥了挥手，把人赶出了房间。
“我带着远明自己住，你少打我的主意！”陈老太婆气得不轻，以前住着她争来的房子时，妈长妈短的，不知道多亲热。
现在到了要他们养老的时候了，要接亲妈了？
不是东西！
陈老太婆把存折本紧紧在绑在腰上，谁也不让看见，自己出去找房子。
现在早不是以前那时候了，哪怕是没有分到单位房，你在外头租房，单位也是有补贴的，房租特别便宜。
这会去外面租私房，价格贵得吓人。
这让租习惯了房管所的低价房的陈老太婆根本就接受不了，但接受不了也得租，不然睡大街上去么。
陈老太婆抠抠搜搜租了个单间，想着跟陈远明睡一屋就行，反正是亲孙子。
托孟冬青砸家的福，到搬家的时候，发现她家里除了一些破衣破布，竟然没什么东西好搬走的。
倒是落了个轻松。
陈远明帮着陈老太婆把那些她舍不得扔的破烂拉过去，看一眼被那些破布破衣占地占得连条道都没有的屋子，忍不住皱眉。
他那边的房子还没收拾好，他计划是跟他奶住一阵子的。
最好等他爸从羊城回来，事情全部尘埃落定的时候，他才敢偷偷搬过去住。
但现在……不去住好像是不行了。
不，不行，现在去住，他奶肯定会扒上来，宿舍，他可以去单位申请宿舍。
陈老太婆看到连落脚地方都没有的屋子，也有点傻眼，陈远明提出要去申请宿舍的时候，她内心有些不情愿，但迫于现实，还是答应了。
以前一家子挤着住，陈老太婆从来没怕过。
但自己一个人住，晚上莫名就发慌睡不着，尤其是堆成山的破布旧衣落到了影子，也格外吓人。
陈老太婆还是想搬去跟女儿住。
“妈，真住不开，小强好不容易把他媳妇哄回来，您要再住进来，这个家就散了。”陈大姑不同意。
但也不能把她妈逼得太急，不然去他们单位闹就麻烦了。
“您放心，我得空就去看您，替您收拾，等培兵回来，您就有伴了，我想办法找找培兵看看。”
陈老太婆被哄走，陈大姑扭头连个电话都没有打。
而此时的陈培兵，被关在地底下，麻木地挥着采矿用的小镐头，别说去找魏长芳了，就是见天日都不可能。
……
看着陈家的房子被收走，一家四散，孟冬青和魏瓒才飞去羊城。
“医生那边建议咱姑出国治疗，国内心理治疗这块起步比较晚，国外比较专业一点。”顾南方来接的两人。
魏爷爷他们过来的时候，也是顾南方负责接送安排的。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陪着两老，带着魏长芳辗转好几个医院进行治疗。
身体上的毛病好治，心理上的疾病难以痊愈。
而且顾南方瞅着，总觉得有种越治疗情况越往坏发展的趋势，四姑现在都有点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不认人了。
送出国魏瓒是有这个实力，但谁陪四姑去国外治疗，是个大问题。
陈远明肯定不行，这就是个遗传陈家坏基因的白眼狠，他打心眼里就跟陈培兵一个样，不尊重魏长芳。
魏爷爷和魏奶奶就算能去，只是他们两个老人魏瓒和孟冬青肯定不能放心，而且两老最好是不去，怕身体出现什么问题，到时候鞭长莫及。
顶多是签证能办下来的话，每年过去看一看，陪一两个月。
“倒是，有一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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