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
东南的陈国，原本打好了趁火打劫的算盘——只等成帝御驾亲征、齐国内宫动荡的消息坐实，便要点将出兵，北上掠地。因为他们早就看出了太后的野心，还有睿王爷的余孽蠢蠢欲动。
谁知前线探马还没有离开京城，快报已传回宫中：齐国那场突如其来的动乱，竟在一夜之间尘埃落定，太后被乱军刺杀而死，中宫皇后又平安诞下一名皇子。
陈国皇帝捏着军报，在大殿中来回踱步，方才燃起的野心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他蹙眉沉吟，正犹豫是该按兵不动，还是冒险一搏时，殿外忽然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东海加派斥候疾驰入宫，伏地急奏：就在昨夜，东海沿岸风云突变！数百艘高桅巨舰如黑云压境，舳舻千里，沿国境海岸线一字排开，舰上的水兵荷枪实弹，旌旗猎猎。岸上各处城关、码头，早已贴满大齐水师的布告，称即日起于东海海域举行新式武器演习，请各处渔船商船暂避锋芒，以免误伤。
话音未落，东方天际已隐隐传来滚雷般的轰鸣，一声接一声，由远及近，震得殿宇微微颤动，窗棂泠泠作响。那不是天雷，是齐军新式武器齐发的怒吼。
陈国皇帝脸色一白，缓缓坐回龙椅，摆了摆手，哑声道：“传令三军……不必集结了。海防各营，严守关隘，无旨不得妄动。”
那点刚冒头的野心，终究在震天的炮火声中，彻底缩回了壳里。
西南边境的夜晚，万籁俱寂，沉静得如同深山幽潭。月光被浓重的云翳遮蔽，只有零星灯火在寨子里闪烁。人们还沉浸在睡乡里，忽然间，天边滚过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有千面巨鼓同时擂动。雷声震得木楼簌簌发抖，瓦片哗啦啦作响，连床头陶罐里的清水都荡开了涟漪。
村民们从温暖的被窝里惊坐起来，揉着惺忪睡眼互相追问：怎么啦？是地龙翻身还是山崩？孩子们吓得往母亲怀里钻，男人们摸起柴刀警惕地贴在窗边张望。直到雷声渐远，大伙儿还心有余悸地聚在火塘边，裹着毯子议论到天明。
晨光初露时，寨口的古榕树下早已聚满了人。有个包着蓝布头巾的妇人神秘地说：昨夜那雷声听见没？山神发怒打鼓了！酋长家那个横行霸道的儿子，当场被雷火劈死在半山腰！人群里响起一片抽气声，几个老人连连在胸前画着避邪的手印。
就是那个戴着铜环耳坠的？前几日还召集了三千壮丁，说要翻过苍云山去劫掠云县的那个？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猎户插话道，他腰间的箭袋还在叮当作响。
拄着拐杖的族老颤巍巍点头：大齐国可是受玉皇庇佑的国度，去年还送来粮种教我们种二茬玉米。山神这是在告诫我们，安分守己才是正道啊！他说着望向山崖上的祭坛，那里新插的经幡正迎风猎猎作响。
这时蒙那首领洪亮的声音从石阶上传来：都听见山神的警示了吗？只要咱们本分打猎、好好种地，上天就会赐福！齐国京城的钦差大人说过，开春还要帮咱们引水修渠呢！
人群中的老岩松大叔闻言笑起来，露出满口黄牙：我今早还得去给第二茬玉米施肥哩，植株都齐腰高了！他扛起磨得发亮的锄头，哼着山歌往梯田走去。朝阳恰好跃出山脊，金光照得他竹斗笠上的露水闪闪发亮。
震天的“山神打鼓”之声自边境滚滚而来，越过山峦与江河，传入了宋国百姓的耳中。那鼓声如惊雷般连绵不绝，震得人心惶惶，街巷间议论纷纷，不知边陲究竟发生了什么。很快，这令人不安的声响也传入了深宫之中。
宋国的新帝——昔日的大皇子，此时正端坐于金殿之上。他手指轻轻抚过龙椅扶手上雕琢的蟠龙纹路，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中却掠过一道冷光。“大齐这是要借山神之名，行示威之实啊。”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几分了然。
不过，一开始，他就没有趁火打劫的心思，既然成帝要亲征，怎么可能不做到万无一失。那么聪慧的一个女人，会让成帝后宫叛乱。
“父皇，母后炖了燕窝莲子羹！”一个约莫五岁的粉团女孩提着裙摆跑进大殿，清脆的童音如银铃般回荡在殿内。她扑到龙案前，仰起红扑扑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雀跃。
宋帝笑着将女儿捞进怀里：“青黛乖！”
这时殿门口光影微动，一位身着凤纹宫装的美妇端着红木托盘款款而入，裙裾曳地却不闻环佩之声，只留满室暗香。她将青瓷炖盅轻放在案上，眉眼含笑地看着父女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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