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宗佑的手冰冷,湿滑,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拖着我,在迷宫般的废弃厂区里发足狂奔,像两只被猎犬追赶的兔子。肺叶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和尘土的颗粒,腰侧的伤口在剧烈奔跑中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身后,西七仓库的方向,隐约传来愤怒的吼叫和杂乱的脚步声,如同逐渐逼近的雷暴。
“这边!”尹宗佑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哭腔,却异常执拗。他拉着我拐进一个半塌的、堆满生锈铁桶的厂房,穿过一道断裂的墙壁缺口,又钻进一条被废弃管道挤压得仅容侧身通过的小巷。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来的、惊人的准确和敏捷,仿佛对这片区域的混乱了如指掌。是因为之前被追捕过?还是……他早已将这里当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安全屋”?
我们在一堆巨大的、覆盖着油布的工业废料后停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金属表面,剧烈地喘息。汗水浸透了衣衫,混合着灰尘黏在皮肤上,冰冷刺骨。尹宗佑松开我的手,立刻弯腰干呕起来,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混着冷汗往下淌。
我靠着废料堆滑坐在地上,左手掌心的纱布因为汗水和刚才的挣扎已经松散,露出底下狰狞的缝合伤口,火辣辣地疼。右手还残留着泼出盐酸时那冰冷的触感,以及……那个男人凄厉惨叫在耳膜上的余震。
我杀人了?
不,那只是自卫。是不得已。
可胃里翻涌的恶心感和指尖细微的颤抖,却在无声地反驳。
尹宗佑终于止住了干呕,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抬起苍白的、布满惊惧的脸看向我,嘴唇哆嗦着:“你……你没事吧?”
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刚才那血腥一幕的恐惧,有对我这个“危险分子”的忌惮,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感激和依赖的扭曲情绪。
“没事。”我哑声回答,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目光扫过他手中还下意识紧握着的、那根沾着些许暗红锈迹和……可能还有别的东西的铁管。“你呢?”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铁管,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铁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我没想……我没想杀他……”他语无伦次,双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我只是……只是看到他抓住你……我……”
“你救了我。”我打断他,语气平静,试图安抚他濒临崩溃的情绪,“谢谢。”
这两个字似乎让他愣了一下,随即,那种扭曲的感激之情更加明显,几乎要溢出眼眶。“不……不用谢……我……我不能看着你……”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我们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风穿过废墟缝隙的呜咽,以及远处那并未远去的、隐约的搜索声。
“那里……”我打破沉默,声音低沉,“集装箱里……是谁?”
尹宗佑的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更深的恐惧。“不……不知道……我没看清……”他用力摇头,仿佛想甩掉那个可怕的画面,“我……我是跟着他们来的……我看到他们开车把一个人拖进去……我害怕……但我……我觉得你可能也会来……徐医生他……”
徐文祖。
这个名字像一块冰,砸进我们之间短暂的、脆弱的同盟气氛里。
“他引我来的。”我冷冷地说,“用‘S7’。”
尹宗佑瞪大了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更加惨白。“他……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你报警了?”我问。
他瑟缩了一下,眼神躲闪:“我……我打了电话……但我不敢说太多……他们……他们会杀了我的……”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警察……警察根本不信……他们昨天来问过,什么都没找到……徐医生他……他太可怕了……”
果然如此。徐文祖早就织好了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的“异常”都过滤、掩盖掉了。
“你不能回去了。”我看着尹宗佑,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无论他是否看清了集装箱里的人,无论他参与了多少,从他拿起铁管砸向那个“清理者”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踏入了这片血腥的泥沼,再也无法脱身。
尹宗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无助地抱着自己的头,蜷缩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我该怎么办……我能去哪里……”
我没有回答。我自己也前途未卜。这个废弃厂区并非久留之地,那些“清理者”很快会搜过来。
我的目光落在尹宗佑脚边那根铁管上,又移到他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的、单薄的背上。
一个念头,冰冷地浮现。
他看到了我使用盐酸。他参与了攻击。他和我一样,成了徐文祖必须“清理”的目标。
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而蚂蚱,想要活下去,就不能只想着逃跑。
我缓缓站起身,忍着全身的酸痛,走到他面前,蹲下。
“尹宗佑。”我叫他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茫然地看着我。
“想活下去吗?”我问。
他用力点头,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那就别只会哭。”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光害怕,没用。”
我伸出手,不是去扶他,而是捡起了地上那根沾着污迹的铁管,塞回他冰冷颤抖的手里。
“握紧它。”
尹宗佑看着手里的铁管,又看看我,眼神里的恐惧依旧,但似乎有什么别的东西,在那片恐惧的冰层下,开始艰难地凝聚。
我站起身,望向仓库的方向,那里似乎传来了更清晰的、狗吠的声音。
他们带了狗。
“我们得离开这里。”我说,“找个能藏身的地方,至少熬过今晚。”
尹宗佑握紧了铁管,用袖子狠狠擦掉眼泪,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的腿还在发抖,但眼神里多了一丝狠厉的、求生的光芒。
“我知道……有个地方。”他哑声说,指向厂区更深处,那片更加荒芜、如同城市伤疤般的区域,“有个废弃的排水泵站……入口很隐蔽……”
“带路。”我说。
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在了前面。脚步依旧虚浮,但比刚才多了几分决绝。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这个被逼到绝境、开始被迫长出獠牙的年轻男人。
也看着自己那只裸露的、带着狰狞伤口的左手。
徐文祖,你看到了吗?
你的“游戏”,正在催生出你意想不到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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