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西村赵家当天的晚饭是周兰芝亲自做的，而且还是难得的肉菜。
“老大媳妇儿，大房又偷藏私房了？”
看着桌子上的三菜一汤和白米饭，再想起今天聚宝进门时嚷的收柴火，赵孙氏一时没好气地瞪了周兰芝一眼，这老大家的也太败家了，有点钱就嚯嚯。
而且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她煮这样的饭菜合适吗？她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要庆贺自家男人和李氏搞在一起不成？
“娘，瞧你说的是什么话，家里的钱不都在你和爹那里吗？”
看着那一桌的饭菜周兰芝也觉得膈应的慌，毕竟这些可是用她自己换来的。
“今天不是收了柴火了吗？”赵四海压住心里的火气，适时地提点道。
“爹说他这回碰到硬茬了，牙都被打掉了一颗。”赵金宝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阿奶，可以吃了吗？”他看向赵孙氏满脸讨好。
“那这些肉哪来的？”赵树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孩子他爹今日受了委屈，我下晌进城买的。”周兰芝几乎是咬着牙回话。
周兰芝身上没有银子，没有银子怎么买肉，大家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只是彼此都心照不宣。
“吃饭吧！”
赵树根一发话，一桌子人就跟饿狼扑食一般，大家已经许久不知肉味了，反正这肉又不是卖他们的肉换来的，不吃白不吃。
只是之前流着哈喇子的赵金宝和赵银宝在得知这一桌子菜是怎么来的时候却是迟迟不敢下筷。
“吃！”周兰芝给两个儿子夹了几筷子肉之后，吃没吃相的公婆道了一声要给自家男人送饭之后便离开了。
赵金宝两兄弟原本还有所顾忌放不开，见自家娘亲离开之后，一家子饿狼扑食，便也放开了吃。这些东西可都是他们娘亲换来的，他们自己不吃，岂不是更便宜了别人？
周兰芝端着饭菜在房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孩子他爹，吃饭了。”
因为没吃午饭，赵大江早就饿了，本想冲周兰芝发火，可是闻到香喷喷的饭菜他也顾不上许多，抢过碗筷就狼吞虎咽起来。
周兰芝本来也做好了要被赵大江质问的准备，连说辞都想好了，没曾想人家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转身去了厨房，她从灶台最里边的锅里端出一碗饭菜，这是她偷偷给自己留的。
饭一口一口地吃着，眼泪不知不觉地哗哗往下掉。
“好哇，我就说怎么半天不见人出去呢！感情是给自个儿留了好的啊！”
赵孙氏突然出现在周兰芝身后，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碗，一脚将坐在椅子上的人踹翻。
周兰芝抹了抹眼泪，看着眼前夺过碗筷后狼吞虎咽的赵孙氏只是不停地傻笑，一个人呆愣愣地到柴房劈起了柴火。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周兰芝看了一眼门外，丢下柴刀站起身来。
“今晚这风真好！”周兰芝闭上眼睛，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挂满了泪痕。
不多时，西田村的上空红光一片，赵家的宅子里惨叫声一片，村里人纷纷被惊醒。
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个儿子，她终归是狠不下心来。费尽气力，她终于把两个儿子挪到了院外。
当大家一个个拿着水桶往赵家赶的时候，赵家已是火海一片，大门从里面锁住了，隐约还能听到什么烧干净，全都烧个干干净净之类。大门外还躺着赵金宝和赵银宝两兄弟。
“还有气！这兄弟俩还有气！”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想办法把人弄醒！”西田村的里正喊道。
两兄弟俩悠悠转醒，待弄清眼前的情况，整个人都傻眼了。
“救我娘！快救我娘！”反应过来后赵银宝就扒着边上的人不放。
好在这村子里几乎是每户一口井，即使他们家边上没住什么人，但废弃的房子里井还是有的，经过大家的努力，大门的火终于扑灭了。
几个村民合力将烧得乌黑的大门撞开，赵家的院子里躺着一个人，正是已经被热气熏晕过去的周兰芝，好在赵家的院子够大，要不然她早就被烤成干尸了。
赵家堂屋的门同样紧锁着，不过与大门不同的是这门是从外面上锁的。房子的所有门窗都被封死了，墙边还堆放着没有燃尽的柴火。里面早就没有了声息。
所有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女人真狠！
“娘！”
兄弟二人以为周兰芝也断气了，扑到她身上又是一阵嚎哭。
“哥……娘……娘她还有气！”赵银宝擦了擦糊在脸上的鼻涕，呜呜咽咽地说道。
因几间房屋的火太大了，根本无法扑灭，直到房梁都烧塌了。
村里一下子就死了几口人，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还是蓄意谋杀，田西村的里正肯定是要上报的，就是昏死过去的周兰芝也被单独关押起来。
天大亮衙役到场的时候，将田西村所有人并现场几具已经烧成木炭的尸体带回了衙门。
周兰芝在大夫的救治下已经醒了过来，不过人已经疯了。在堂审的时候，她的疯言疯语爆出了赵家不为人知的家丑。赵氏两兄弟此时恨不得她已经丧生在那场大火之中。
周兰芝虽然已经疯癫，但作为凶手终是难逃法网。
从县城回到家，家门还没进，兄弟俩就被人堵在了门口。
“赵金宝，不是我落井下石，只是依下潭县的惯例你们家是不是得办七七四十九天的大法事啊！”
赵金宝攥紧了拳头，狠狠地瞪向拦在前面的人。
“这里是清河县不是下潭县！赶紧给我滚开！要不然我不介意多几个人给我爹他们作伴！”
王有苗几人被他猩红的双眼吓得连连后退。
“呸！要不是被他姑父一家连累，咱们至于背井离乡吗？果然一家子都没有一个好玩意！”
“是啊，昨天怎么没连他们一块烧了啊！咱们昨晚就不该来救火！”
被赵金宝丢在门外的几户人家骂骂咧咧的。这几户人家不是别家，正是当初流放时不愿同下湾村村民一起落户东田村的那几户人家。不过如今他们后悔也没用了，谁让他们当时目光短浅，只觉得当时落户东田村分不到什么好房子了。
田西村的这场大火没两日就传遍了整个清河县。
“怎么样？要不要去给你爹娘和兄弟上炷香？”
韦巧玲坐在廊下打着络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当时也没来得及迁出来，下潭县如今也回不去，逢年过节烧点就成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那把火有人替你放了，现在是不是特痛快？”
痛快吗？韦巧玲也在心里问自己。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自己当年没做成的事，倒是让周氏给做了。她倒是个狠人，不过……也是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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