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胸口那块温润如玉的门环还在微微发烫，像刚出炉的铜器，贴着皮肉的地方甚至有点刺痒——不是痛，是活过来了的那种麻。
曾瑶坐在我对面，指尖轻触它边缘，低声问：“你真打算把它当成普通物件用？”
我没答。
男人说话靠脑子，做事靠胆子。
我撕下布绳缠住门环一角，起身时膝盖都在响，像这具身体也在抗议刚才那一场命轮重构。
但我还是走到断崖边那棵枯树前，把门环往枝杈上一挂——风一吹，“哐当”一声响，还真像个门铃。
远处雾气猛地一颤，仿佛有东西被惊动了。
不是错觉。
我看见灰白色的雾里闪过一道暗红纹路，像是某种生物的血管突然搏动了一下。
曾瑶立刻起身站到我身后半步，手已经按在腰间的短刃上。
她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变了节奏——从沉稳变作了警觉。
我蹲下摸了摸地面残留的金蓝灰烬，发现它们不再飘散，反而像蚂蚁般自动聚拢到门环投影之下。
一粒一粒，无声无息地排列成一个微小的圆。
“这不是巧合。”我对曾瑶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醒什么，“它现在认我们两个为锚点，谁靠近就会触发感应。”
她皱眉：“可这不是防御，是暴露。”
我笑：“对敌人是暴露，对我们是钓鱼竿。”顿了顿，看着她眼睛，“它怕我们联手，那就让它亲眼看着我们怎么把它的老窝改成自家前院。”
她没反驳，只是盯着那堆灰烬看，仿佛想从中看出未来的影子。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怕我再失忆，怕我在下一次使用‘知识洞察眼’时彻底丢掉自己。
我也怕，但怕归怕，棋不能停。
我让她用血在门环下方画出微型“因果回响阵”。
不是攻击型，而是“情绪显影阵”——能将靠近者的执念具象化成光影。
这不是为了战斗，是为了看清敌人底牌。
她犹豫了一瞬，割破指尖的动作却很稳。
血滴落地，无声无息渗入泥土，随即浮起一层淡金色光晕，像水波荡开。
我闭上眼，启动知识洞察眼——代价是十分钟后我会忘记此刻发生的一切，但我必须看。
视野瞬间清明，世界褪去表象，人心裸露如骨。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一道模糊人影出现在树影里，竟是长史的脸！
但他眼神空洞，嘴里喃喃：“主人说……只要献祭逆命之血，就能跳出轮回……”原来他早被意志洗脑成傀儡，连灵魂都打上了烙印。
我睁开眼，额头全是冷汗。
十分钟后，我就要变成一个连他是谁都不记得的傻子。
但现在，我还清醒。
我不急着动手，反而故意提高声音，笑着对曾瑶说：
“瑶儿，这门环得配个匾额，写啥好？‘陆府’还是‘瑶瑶小院’？”
她愣了一下——那一瞬的迟疑很短，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在判断我是不是真的清醒，是不是在失忆前的最后一刻还敢玩火。
可她很快明白了：这不是逞强，是挑衅。
我们俩现在就像站在悬崖边跳舞的人，脚下踩的不是石头，而是命轮裂开的缝隙。
你越怕它塌，它越要崩；你若笑它蠢，它反倒会犹豫——是不是自己算错了什么。
她嘴角一扬，居然真的接上了戏：“那就‘瑶瑶小院’吧，省得别人不知道谁才是你背后撑腰的人。”语气轻快得像在市集讨价还价，手却悄悄往袖中藏了片削好的骨符——那是她临时画的“真言锚”，能固定灵魂波动三息时间。
万一待会儿我真忘了她是谁，至少还能靠这个唤醒我一点点记忆。
果然，长史的身影猛地一颤，像被钉住的虫子开始挣扎。
他喉咙里挤出不属于人类的声音：“不……你们不该这样……命运不该这样……”
那不是愤怒，是惊恐。
它终于意识到，我们不是被动接受规则的蝼蚁，而是要把它的命轮改造成自家门铃的疯子。
风停了，门环不再响。
他消失了，灰烬却没散。
曾瑶没放松，反而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残留的金蓝纹路，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等确认四周再无异动后，她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掐进肉里：“刚才那阵法……映出来的不只是他的执念。”
我心头一跳。
她声音发颤：“还有……另一个我。”
空气凝固了。
不是错觉，不是幻影——她说的那个“她”，穿着一模一样的粗布衣裳，站姿、眼神、甚至连左眉上那道细疤都分毫不差。
唯一的不同，是那个“她”嘴角挂着笑，而真正的曾瑶，从来不会在我面前笑得那么温柔又冰冷。
我喉结动了动，嗓音压得极低：“它选的是你。”
不是试探，不是模仿，是伪造。
它知道我对谁最在意，也知道谁能让我哪怕失忆都本能信任。
而这次，它挑中了她——最不该被复制的那个。
天刚黑，断崖外传来脚步声。
轻、稳、熟悉得让我心口一紧。
是曾瑶平时走路的节奏。
我一把按住身边真的曾瑶肩膀，没回头，呼吸都没敢重一分。
因为我知道——
如果是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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