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己站在那里，手中的糖葫芦掉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声响，被街角的喧嚣淹没。
他脸上的狐狸面具显得格外刺眼，与此刻凝固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那双平日里总是灵动闪烁的狐狸眼，此刻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直直地盯着那片污秽与苦难交织的角落。
武明月见他这副模样，心头一紧，上前一步想拉住他的手。
“妲己？怎么了？”
苏妲己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转过头，看向武明月。
他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让武明月感到一种刺痛的陌生。
那是失望，不解，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距离感。仿佛他透过她，看到了某种他无法接受的真相。
他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武明月的触碰。这个动作轻微，却像一道无形的墙，瞬间隔开了两人。
“国泰明安就是这样的？”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真实的飘渺，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向武明月，向这个世界发出质问。
武明月僵在原地，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她看着苏妲己眼中的失望，看着他仿佛被重击后的脆弱，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想解释，想说这只是个别现象，想说她已经尽力……可那些话在苏妲己清澈又受伤的眼神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知道她的妲己，她的心肝宝贝，是这世上最善良纯粹的小狐狸。
他见不得一点点不公与苦难。
宫里的日子将他保护得太好，他以为外面的世界，便是她为他描绘的那般太平盛世。
而眼前的景象，无疑是撕碎了他心中的美好图景，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妲己……”武明月试图靠近，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温柔，“别看了，我们……我们去别处。”
苏妲己没有应声，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角落。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的失望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悲悯所取代。
他看到了那个被踹倒的老乞丐，看到了他无助的眼神，看到了周围那些冷漠的看客。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皇城尚且如此，那些更远更偏僻的地方呢？那些不在天子脚下的百姓，他们的日子又该如何？他不敢再想，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
“我给出去的钱粮呢？”苏妲己忽然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目光却锐利地看向武明月。
他想起自己作为皇夫，也曾为赈灾、为穷苦百姓捐赠过不少财物，那是他攒下的私房钱，也是他力所能及的一点心意。
那些钱粮，真的到了需要的人手中吗？
武明月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懵。
她当然知道皇库每年都有大笔的银钱拨下去用于民生，也知道苏妲己自己也捐过不少。
但具体的发放流程、经手官员、以及最终的去向……她作为女帝，日理万机，又怎么可能事事亲力亲为，盯着每一笔钱粮的流转？
她的沉默，让苏妲己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虽然不通政务，但并不傻。
这种明显的脱节，除了有人中饱私囊，还能是什么？
一股怒火在他心中燃烧起来，压过了之前的失望和悲伤。
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带我去。”苏妲己看向武明月，语气异常坚定，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带我去负责发放钱粮的衙门，我要亲自去问问。”
武明月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她的妲己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那不仅仅是小孩子看到不公平时的短暂情绪，而是触及了他内心最柔软也最坚持的地方。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她身后的小狐狸，他要站出来，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对这个世界的阴暗。
她没有拒绝。她知道，此刻的苏妲己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也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而且，她心里又何尝没有被触动？她的国泰民安，竟然是这样一副景象。
“好。”武明月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朕带你去。”
她没有再牵苏妲己的手，只是与他并肩而行。
两人沉默地离开了那个街角，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身后的侍卫见状，也立刻跟上，只是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茫然不解。
京兆府衙门，是处理京城事务的机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负责钱粮发放的部门。
当武明月带着苏妲己来到这里时，整个衙门都因为女帝的突然驾临而陷入了一种紧张的忙乱之中。
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走在女帝身边的，竟然是那位深居简出的皇夫，苏妲己。
而且，这位皇夫殿下，此刻的脸色异常严肃，周身散发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两人径直走进了衙门大堂。
苏妲己没有等武明月开口，也没有理会那些跪地迎接的官员，他直接走上前，一撩衣袍，便在主位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虽然坐姿略显生疏，但那双眼眸中透出的冷意，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武明月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苏妲己身侧，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她知道，她的妲己这回是真的动了真格。
也好，她倒要看看，她的宝贝小狐狸，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很快，负责京城钱粮发放事宜的主事官员，一个名叫赵婉的女子，便匆匆赶到了大堂。
她本以为是女帝驾到要训示什么，心里忐忑不安。
可当她一进门，看到坐在上方的苏妲己，以及站在他身旁的武明月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皇夫殿下怎么会坐在那里？
女帝陛下又怎么会站在一旁？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的心。
赵婉还未反应过来，苏妲己冰冷的声音便在大堂内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请安问候。
“赵主事。”
苏妲己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本宫问你，皇城街角的乞丐是怎么回事？那些本该发放到他们手中的钱粮，又去了哪里？”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直直地刺向赵婉，没有给她任何辩解或拖延的机会。
问题尖锐而直接，让赵婉瞬间冷汗涔涔，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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