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杨齐，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帆布包带，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了颤，如此忸怩一阵，说道：“那个，我着急找你过来是想……跟你借一笔钱，可以吗？”
杨齐也不知是吃醋还是怎的，轻哼一声，问：“上次借的，还清了？”
陈姿忙道：“上次是我自己的，我已经请黎总跟钟总说了，财务部薪资福利主管已经安排好了：我以后的工资，每个月会直接扣除一部分用来还杨总那十万……”
“那这次是？”杨齐其实多少猜到了，但还是故意问道，“家里又有事儿了？”
“啊，对，呵呵——”陈姿看一眼孙五军，碰了碰丈夫胳膊，小声催道，“五军，你说呀，你的事情我也不太懂。”
那孙五军一看杨齐似乎很好说话，也顾不上杨齐跟自己之间的“恩怨”了，就说：“那个，杨总，是这样的……”
杨齐才知，原来陈姿带着丈夫过来，是表明自己这次借钱，是为了丈夫生意，为了她的家能重新走上正轨。
想到上次自己接那一刀，已经决定不再对陈姿有任何幻想，就想趁着这机会彻底跟陈姿来个一刀两断。
于是也没问这两口子为什么不去找银行借贷，就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三个小时后，50万很快转入孙五军账户。
银行门外，夫妻俩在钱到账后，一个无尽欢喜，一个却有些唉声叹气。
孙五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手指因激动而微微发抖；陈姿却望着远处的车流，眉头拧成细结。
孙五军以为妻子是为还钱发愁，就一个劲拍着胸脯说有这笔钱，生意很快就能好起来，然后还钱的事不用她操心。
最后，还是忍不住地，在亲过一口嘴唇冰凉、表情僵硬的陈姿之后，说道：“能认识个有钱同学就是好。”
他脸倒真厚。
都忘了那天晚上如何对杨齐的。
好在，他在这又又又又一次跟妻子和好之后，确实是有了不少改观——比如现在，后知后觉发觉妻子不对劲后，他看着她赶去上班的背影，心里第一次掠过一丝愧疚。
所以他现在拿到钱的第一时间，就打算按照着急回去赶2点上班的妻子的叮嘱，好好整理整理他那摊子生意。
不过，说起这回如何重整他那濒临关门的门窗生意，这次孙五军就不敢再像原来那样冒失了。
“对！这机会可是媳妇儿腆着脸借来的，这么来之不易的，那肯定得听听在村里当了那么多年主任的二叔他老人家的看法……”
三河县许庄镇东汉村，位于村委会北边大约五十米这儿，有一处墙砌着青灰色瓷砖的院子。
铝合金大门上贴着褪色的 “招财进宝”，比周围邻居明显阔绰许多。
再看那红色飞檐，与那中西结合的小二楼，无不体现着这户人家的殷实家境。
52岁的孙保明的地中海发型下的额头沁着油汗，手里的搪瓷杯被捏得吱呀作响，急得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怎么办，怎么办？眼看着选举日没几天了，资金方面却出了问题，哎！”
孙保明家比起村里大多数人家，的确属于富裕阶层，但在换届面前，却似乎还差了点意思。
那么，说选举日跟资金有什么牵扯呢？
农村出身的朋友应该略知一二，这里不做细说。
一旁正收拾饭桌的老伴忍不住皱眉抱怨道：“你这话念叨一上午了，烦不烦！”
“滚滚滚！”
老孙头侧目虎视老伴：“你个娘们家懂个屁！赶紧收拾好外面找你那些婆娘们谝闲传去，烦不烦！”
“哼！”
老伴王牡丹倒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
一甩手，干脆也不管还没收拾完的饭桌，气哼哼走开了。
“个娘们！”
三天前。
孙保明从自己的渠道得知，半年后，村南边那大约一千多亩沙地将征收用作工业用地。
这么个捞油水的机会，他肯定不想错过。
但是要想捞着好处，那他村主任这位子，就不能旁落给他人。
可问题是，村里人都习惯了每年形而上的选举，你谁要不给点实惠，人家也不会稀里糊涂就把票随意投给你的。
因为对村里人来讲，他们也不懂你那些大道理，反正这么多年都麻木了。
所以谁当谁不当，爱谁谁吧。
反正谁当了，也不会真正给村里人带来什么真正的实惠——都是一丘之貉。
村里虽有发展，但真正了解情况的，谁不知道，几乎每家每户，谁家的变化不是靠自己？
所以造成的局面就是，每次换届，村民们是真的不太关心谁能当选。大家伙似乎只关心你这次会给他们发什么。
而且啊，现在可不比从前。
从前比如说90年代，你给村里人发点什么面啊油啊的，那时候人还挺稀罕。
如今大家生活质量早就今非昔比，所以谁还稀罕那点零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到换届，那些抢破头想坐位子的，早就从实物直接升级到现金了。
华夏大地不说到处都是这样，最起码，东汉村基本是这么个情况。
而且据说，孙保明的死对头郑宏均，不知道从哪儿拉来了什么所谓惠村项目。
这才几天的宣传，似乎，好像，风向大半已经转向了郑宏均那头。
想来想去，他能想到的任何手段，似乎都无法筹集到多少现金。
便在此时，手机却突兀响起。
听到铃声，孙保明心里烦躁地就不想接。
可是看到来电人，他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哎？我怎么把我这个大侄子给忘了？”
恍然想起，他那大侄子一向吹牛说自己在京兆生意多好多好。
所以这孙老头接起后，就笑呵呵道：“五军？怎么，这时候有空找二叔了？”
那孙五军道：“叔，您这是怪我多久没联系您了？”
“哈哈哈哈……”
叔侄二人笑过一阵，就听孙五军道：“叔，是这，侄子有点事儿想跟您咨询下……”
瞌睡遇到枕头。
这可不巧了嘛！
孙保明得知大侄子找自己是咨询那五十万怎么把生意做得很好，当时就乐开了花。
假装沉吟一阵，然后故作委屈道：“哎呀，五军，你生意这事儿吧，叔也不是很懂。但是……”
那孙五军初听之下，以为他这位在村里呼风唤雨的二叔没什么主意，又听他故意叹息、停顿，立时就品出来了：“叔，我听您这话？”
于是孙保明就把自己的计划跟孙五军说了。
之后，又假装道：“当然，五军你要是为难，叔也不怪你，毕竟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嘛！”
孙五军做生意不在行，揣摩人心的本事可没少跟他二叔学。
但这事儿有点大，他下意识就想先跟妻子陈姿商量商量。
毕竟，这五十万可是陈姿用同学面子借来的。
他现在多少有了悔意，就跟电话那头的二叔说道：“这样吧，我回家跟我……”
“五军！”二叔孙保明忽然提高嗓门，喝道，“不是叔说你！你说你一大老爷们，怎么什么事儿自己不能拿个主意？还得问问你那婆娘？婆娘家懂个屁？”
二叔孙保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大概是怕这话说的太重，忙又转口：“五军你别误会，叔意思是，就算你不借给叔，用拿钱继续搞生意，你也得有自己想法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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