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段惊鸿那边儿就不好说了！
……
幻境道心的晶体罩内，段惊鸿只觉眼前光影流转，转瞬便置身于一处烟雨朦胧的小庭院。
雕花木窗下，几位身姿绰约的女子正围坐谈笑。
皆是这些年与他有过纠葛的红颜知己。
有的抚琴，有的烹茶，眉眼间的柔媚，竟与记忆中丝毫不差。
“惊鸿，你可算来了！都等你好久了！”一位绿衣女子起身相迎，语气娇嗔。
段惊鸿心头一凛，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握紧拳头，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
“假的，都是幻境！不过是道心考验罢了，不能被欲望迷惑！”
他冷着脸推开围上来的女子，转身欲走，却在庭院门口撞见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是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瘦弱女子，面色带着几分憔悴，却难掩眉眼间的温婉。
她手里牵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
看到女子的脸，段惊鸿如遭雷击，瞳孔骤缩。
脚步钉在原地，声音都在发颤：
“音……音音？怎么……怎么可能？你……你不是已经……”
他清晰记得，三年前音音失足坠崖，尸骨无存，他亲自带人搜寻了数日，连一片衣角都没找到。
可眼前的人，明明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音音！
女子皱起眉头，眼神带着几分疑惑：
“惊鸿，你在说什么呢？天都快黑了，快回家了。”
“回家？”段惊鸿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什么回家？还有……她是……”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女子身边的小女孩，心脏狂跳不止。
音音噗嗤一笑，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语气自然又温柔：
“这是倩儿啊，我们的女儿，你忘了吗？前几日你还带她去河边捉鱼呢。”
“女儿？”段惊鸿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我有女儿？我怎么会有女儿？”
音音坠崖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正式提亲，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难道是某晚……等等！女儿？失足坠崖？
音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满是不解，却还是走上前，轻轻牵住他的手：
“惊鸿，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是不是修炼太累了？”
“走，咱们回家，我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莲子羹。”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掌心的温度真实得不像话。
庭院里的烟火气、女儿软糯的目光、音音温柔的话语，像一张细密的网，瞬间将段惊鸿包裹。
他心中的警惕与怀疑，在这极致的温柔面前，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
或许……或许当年音音根本就没坠崖？或许是自己记错了？
段惊鸿任由音音牵着，一步步走进庭院深处。
接下来的日子，他沉浸在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里。
音音温柔贤惠，倩儿活泼可爱。
家里时常有昔日的红颜知己前来探望，个个对他柔情似水。
他不再想什么修炼大道，不再念什么家族荣耀，每日只是陪伴妻女，与好友相聚。
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乐不思蜀。
彻底忘了自己是在参加飘渺仙宗的招新考核，忘了外界的一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数月，直到那天傍晚。
段惊鸿哼着小曲回到家，推开门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冻结。
庭院里一片狼藉，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
音音倒在门槛旁，双目圆睁，气息全无。
倩儿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母亲怀里，早已没了动静。
“音音！倩儿！”
“啊……”段惊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疯了一般冲过去，将妻女抱在怀里。
冰冷的触感传来，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轰……”巨大的悲痛与愤怒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周身黑气翻涌，双目赤红。
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地疯狂乱窜，整个人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妻儿？！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晶体罩外，韩长老正巡视着试炼情况。
突然瞥见段惊鸿周身冒出的浓郁黑烟，脸色骤变：
“不好！这是灵力暴走，要走火入魔的征兆！”
旁边的执法弟子也慌了神：“韩长老，要不要立刻终止他的试炼？”
韩长老刚要点头，却见一道淡紫色的火焰悄然从段惊鸿的晶体罩内升起。
那火焰看似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霸道力量。
接触到黑烟的瞬间，黑烟便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散。
“这是……”韩长老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观景台上的苏寒。
苏寒正靠在栏杆上，指尖萦绕着一缕淡淡的紫火。
见韩长老看来，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段惊鸿这小子，天赋确实不错，极品风灵根，资质顶尖，可惜道心还是差了点。
若是就这么走火入魔，未免太过可惜。罢了，就帮他一把吧。
晶体罩内，淡紫色的玄阴雷虚火骤然暴涨，如同燎原之势，瞬间席卷了整个幻境。
原本的庭院、妻女的尸体、漫天的黑气，都在火焰中扭曲、破碎，最终化为点点流光，消散无踪。
“轰！”
“呼……”段惊鸿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额头上的汗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浑身的衣衫都被浸湿。
他眼神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聚焦。
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刚才幻境中的悲痛与愤怒，依旧清晰得似乎就在刚才。
他感觉自己在幻境中已经度过了数月，可外界似乎才过了没多久。
“音音……倩儿……”
段惊鸿喃喃自语，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妻女惨死的画面，心中一阵刺痛。
但很快，他眼神一凝，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不对！当年音音坠崖之事，本就疑点重重！
他当时只顾着悲痛，没来得及细查，如今幻境中的场景，却让他不得不怀疑。
音音的死，恐怕并非意外！或者……音音根本就没有死。
他猛的站起身，不顾体内紊乱的灵力，径直朝着段家老管家的方向走去。
“老王，你过来！”段惊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王管家连忙上前：“少爷，您没事吧？刚才您周身黑气缭绕，可把老奴吓坏了。”
“我没事。”段惊鸿摆了摆手，目光紧紧盯着老管家。
“我问你，当年音音坠崖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不许有半分隐瞒！”
王管家眼神闪烁了一下，干笑道：
“少爷，当年的事情您不是都知道了吗？”
“音音姑娘是失足坠崖，老奴和您一起去搜寻的，确实没找到生还的迹象啊。”
“呵呵！失足坠崖？”段惊鸿冷笑一声。
“我看未必吧！她向来谨慎，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足？”
“而且那处悬崖地势平缓，根本不是容易坠落的地方！”
这些年他刻意不去想这件事，可幻境中的一切太过真实。
尤其是女儿倩儿的模样，竟隐隐有几分他与音音的影子。
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当年的真相。
“少爷，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王管家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都过去这么久了，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节哀顺变吧。”
“节哀顺变？”段惊鸿上前一步，逼近王管家。
“我看你是有事瞒着我！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你虽已年迈，但也是元婴期修为，记忆力远超常人，怎么可能记不清当年的细节？”
王管家被他逼得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最终叹了口气：
“唉……少爷，音音姑娘确实已经死了。”
“至于其他的，老奴真的不知道，当年家族里的事情，您也知道，很多都不是老奴能插手的。”
段惊鸿看着老管家的眼睛，知道他没有完全说实话。
但也明白再逼问下去，恐怕也问不出更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急切：
“好，我暂且信你。但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老管家松了口气，试探着问道：
“少爷，您今日为何突然追问此事？难道是……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段惊鸿沉默了片刻，想起幻境中那温馨的日常。
想起妻女惨死的画面，还有最后那道突如其来的淡紫色火焰，眼神复杂：
“嗯，我在幻境里见到了音音，她变瘦了，日子过得不太好。”
“还……还见到了我们的女儿，叫倩儿，很可爱。”
“那幻境太过真实，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什么？！”老管家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
嘴巴张得都能塞进一个鸡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幻境而已，怎么会知道倩儿的存在？
这件事，当年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少爷更是一无所知，幻境怎么会精准的幻化出来？
段惊鸿察觉到老管家的异样，皱眉问道：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没什么！”老管家连忙收敛神色，强装镇定。
“老奴只是没想到，这幻境道心竟然如此神奇，能幻化出这些画面。”
“少爷您能从幻境中挣脱出来，足以见得道心坚定，可喜可贺。”
段惊鸿没有再多问，只是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他想起幻境中那道淡紫色的火焰，若不是那火焰及时破碎幻境。
他恐怕已经彻底沉沦，走火入魔了。
那火焰……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幻境自带的破解机制，还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他抬头望向观景台，苏寒正与云梦瑶低声说着什么，神色淡然，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做过。
段惊鸿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多想。
转身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盘膝坐下，开始平复体内紊乱的灵力。
与此同时，韩长老清点完通过试炼的人数。
最终不由得摇了摇头，对着苏寒苦笑道：
“苏寒大人，正如老夫所料，这一关直接淘汰了大半。”
“原本五千三百二十七人，如今能进入第三关的，只剩下一千二百余人了。”
苏寒闻言，也是感慨不已：
“这幻境道心确实够‘变态’的。深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欲望，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能通过考验的，确实都是道心坚固之辈。”
“那是自然。”韩长老捻着花白的胡须，满脸敬佩的吹捧道。
“不过这对苏寒大人您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
“您连魔神分神都能击退，道心之坚，纵观整个中州，也无人能及啊。”
苏寒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心中却忍不住暗想：若是换做自己进入这幻境道心，会遇到什么？
是昔日的遗憾，还是未来的执念？自己又能否坚守本心，顺利通过？
想了一会儿，他便摇了摇头。
现在想这些没用，还是先把招新的事情忙完再说。
韩长老看了看天色，对着下方幸存的修士朗声道：
“诸位，今日的幻境道心试炼已结束。大家经历了一场心神考验，想必消耗不小。”
“老夫给你们安排了休息的地方，今晚好好休整一夜，明日进行第三关考核——踏星梯！”
“具体考核规则，明日再向大家说明。”
说完，他吩咐执法弟子带领众人前往休息区。
大部分修士都选择了原地打坐修炼，尽快恢复心神与灵力。
夜色渐深，飘渺仙宗的山峰被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
月儿独自坐在一处高山的悬崖边，望着远方漆黑的天际，那是她记忆中天凤一族的方向。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瘦弱的身上，映出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父亲母亲的身影、族人陨落的惨状、黑色火海的灼热。
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让她忍不住肩膀微微颤抖，泪水再次滑落。
“父亲，母亲，月儿好想你们……”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与思念。
就在这时，她身后突然亮起一缕淡紫色的火焰，温暖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寒意。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火焰中浮现，正是苏寒。
“谁？”月儿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猛的转身，小手瞬间握紧，眼神充满了警惕。
当看清来人是苏寒时，她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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