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怎么不下呢？”
杨不凡盯着那扇敞开的、黑黢黢的地道入口，双眼放光，仿佛那是什么宝藏的门户。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发出“咔吧咔吧”的轻响，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脚下发力，作势就要第一个冲进去。
“慢着！”
一只铁钳般的手精准地揪住了她的后领，直接把她前冲的势头阻断。
失手这么多次，他总算薅到人了。
明长风面无表情，手上却没松劲，只是沉声说道：“会带你下去的，不过要等我安排好。”
他迅速开始部署，条理清晰，语气沉稳：“第一组，带群众们先回村。大家担惊受怕了一夜，又是淋雨、又是劳累，必须立刻休息。军队的通讯设备都还能用，联系上军舰后，尽快安排大家安全离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
季澜昕脸色苍白，体力有些不支，她怀里搂着的孟星辰也因为屡次受到惊吓而有些发热，小脸带着不正常的绯红，显然是撑不住了，需要立刻休息。
覃紫苏、关江流、关泠泠、风柏泉，还有孟星辰那势利的叔叔婶婶，更是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离开这个鬼地方，离这个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的岛屿越远越好。
有些村民虽然满脸掩不住的疲惫，但还想留下帮忙，却被村长陈伯摆手劝住了。
“都回去吧，别添乱了。村里还不知道什么样，你们回去看看情况，收拾收拾，将老人和孩子安顿好。这里，有长官和我在，就够了。”
陈伯的声音让村民们渐渐平复了心情，开始有序地跟随士兵们撤离。
明长风安排完大部队，他看向坚持要跟随的几个人——
杨不凡、陆浩宇、季海洋，还有陈伯和陈婶。
“第二组，留守警戒，确保地道口安全。其余人，跟我下去。”
明长风率先走向洞开的地道口，那里有一架用粗壮圆木和铁链简易搭建的木梯，斜斜地通往下方的黑暗。
他用手电照了照，光柱在幽深的洞壁上晃了晃，随即坚定地踩了上去——
木梯发出“吱呀”的轻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沉重。
杨不凡紧随其后，她没有像明长风那样谨慎试探，而是轻盈地一跃，“嗖嗖”几下就到了底，动作敏捷得像一只猫。
陆浩宇紧跟而上，随后，季海洋扶着陈伯、陈婶则由另一个士兵搀扶着，一行人鱼贯而入，顺着木梯，一步步深入。
下面是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幽暗小路，地面湿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霉味。
众人打着手电，光束在黑暗中交织，照亮了前方湿漉漉的洞壁和头顶垂下的钟乳石。
走了一段路，再弯过一道弯，眼前景象却让所有人一愣——前方赫然是一堵爬满藤蔓的石壁，死路一条。
“这是什么植物？在地下都能活？难道......这里是个陷阱？”一个兵哥低声嘀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警惕，枪口下意识地抬高了几分。
“不，不会是死路。”
杨不凡摇了摇头，四下观察起来。
忽然，她眼睛一亮，走到一处看似普通的岩壁前，伸手拨开一整片垂落的、坚韧的藤蔓。
藤蔓后面，并非岩石，而是一扇厚重的、布满斑驳锈迹的铁门！
“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防空洞入口！”另一个兵哥惊叹道，语气中充满了对先辈智慧的敬佩。
“这门是有机关吗？”又一个兵哥开始在铁门的四周寻找起开门的机关。
然而，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铁门，不同之处就是尤为厚重。
“大把门推开。”明长风下令。
几个士兵立刻上前，双手抵住冰冷的铁门，用力推动。
铁门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却只微微晃动了一下，开了一小条缝儿，便纹丝不动。
门缝里，隐约透出一股更为陈腐的气息
显然，几十年的锈蚀已经将它与门框牢牢焊死。
杨不凡见状，不动声色地走到人群边缘，看似随意地将手掌贴在门上一处。
“一二三！推！”
随着明长风一声令下，众人再次发力。
这一次，在杨不凡那“恰到好处”的助力下，那扇沉重的铁门终于发出一阵“嘎吱”巨响，缓缓向内开启，扬起一片积攒了数十年的、带着铁锈味的尘埃。
一股混合着浓重铁锈、陈年泥土和某种纸张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鼻腔发痒，喉咙发干。
这气味并不好闻，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历史的沉重感，仿佛推开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本尘封的史书。
“大家小心点，注意脚下。”明长风的电筒光束如同利剑，刺入洞内的黑暗，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区域。
兵哥们立刻呈警戒队形散开，几人在前，几人在侧，枪口警惕地扫过每一个角落，确保安全后，才微微点头，示意身后的跟上。
鞋子踩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洞内空间比想象中要宽敞许多，穹顶很高，由粗大的圆木和钢筋混凝土纵横交错地支撑着，虽然年代久远，木头有些腐朽，混凝土也布满了裂纹，但整体结构依然稳固。
一道道手电光和应急灯的光芒在黑暗中交错，逐渐照亮了这个尘封了数十年的避难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沿着墙壁堆放的一些木质板箱，许多已经腐朽塌陷，露出了里面锈迹斑斑的罐头盒、早已干瘪成黑块的不知名食物，以及一些印着模糊字迹的纸张，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角落里散落着一些生锈的铁锹、镐头，甚至还有几架破烂不堪的担架，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
墙壁上，隐约可见用木炭或红色颜料书写的标语，字迹斑驳，颜色暗淡，却依然能辨认出“誓死抗战”、“保卫家园”、“华国必胜”等激昂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燃烧的火炬，穿透了历史的尘埃，与手电的光束辉映着。
“这里......真的是抗战时期留下的啊......”陈伯颤抖着手，抚摸着一处刻在水泥柱上的五角星痕迹，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他的眼中泛起泪光，声音哽咽，“我小时候听我爹说过，当年为了抗战，全村老少齐出力，挖地道、挖陷阱，可最后......能保下的村民，十不存一......”
兵哥们闻言，心中不由一沉。
那是一段无论经没经历过，每每提及都刻骨铭心的屈辱与抗争史。
再想到今天小日子精心策划的偷袭，明明就是贼心不死，还想着历史重演。
可如今的华国，早已不是那个积贫积弱、任人欺凌的国家了。武器先进、科技发达，国防坚如磐石，不会再任由任何宵小之辈欺辱。
要是这些兵哥看到海上“望汐号”渔船对上小日子冲锋艇还能一挑三的壮举，，不知道会惊讶得多久才能合上嘴呢。
众人缓缓向内部探索。
越往里走，发现的物品越多——有一些破烂的军用水壶、带着弹孔的钢盔、甚至还有几支已经完全锈死、无法使用的老式步枪，被妥善地架在架子上，枪托上的木质纹理依旧清晰，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还在等待着它的主人。
“这里是什么？！”季海洋的“好运气”再次发挥了作用。
他在洞穴深处发现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用石块垒砌加固的小隔间。
那扇低矮的木门虚掩着，上面挂着一把早已锈蚀的锁头，但门轴似乎也坏了，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被推开了一条缝。
明长风立刻示意战士们保持高度警戒，枪口齐齐对准了那扇门。
他自己则上前一步，侧身贴在墙壁上，用手电光小心地照射进去——
门内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空间，光线昏暗，靠墙放着几个墨绿色的、带有军用标识的铁皮柜子。
虽然同样布满了锈迹，但看起来比外面那些腐朽的木箱要坚固得多。
其中一个柜门似乎受过撞击，微微变形，敞开着一条缝，里面黑洞洞的，看不真切。
杨不凡早就感知过，这整个防空洞内没有任何的危险，她直接好奇地蹿上前，也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她只是轻轻一拉，伴随着一阵铁锈碎屑的簌簌落下，那扇本就变形的柜门竟然被她整个拽了下来！
杨不凡拿着手里沉甸甸的铁皮柜门，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也没用劲啊，是它自己不争气，太脆弱了。我这可不算破坏公物！”
明长风早已习惯了这位“神力”表妹的行事风格，心里反复做着心理建设：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刚想安慰一句“无妨”，就听陆浩宇上前一步站在了杨不凡身旁，语气平静地说道：
“没事的，姐姐不出手，他们也是要想办法把箱子撬开的，姐姐这也是帮了明少将大忙了。”
明长风顺着台阶下：“对，切割机都省了。”
柜子里并没有预想中的什么武器或物资，而是一摞摞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文件袋，以及几个扁平的木盒。
明长风小心翼翼地取出最上面一个文件袋，油布因为岁月而变得脆弱，轻轻一碰就有碎屑掉落。
解开系绳，里面是一叠虽已泛黄，但还算保存完好的纸张。
他轻轻展开其中一张，借助手电的光，仔细查看起了上面的文字——是日文，夹杂着一些手绘的地图和数据表格。
那上面赫然标注着“......细菌......”（细菌）、“......生体......”（活体）、“......効率......”（效能）、“......xx地域への配信记録......”（xx区域投放记录）等触目惊心的词语！旁边的手绘地图，线条清晰，分明就是望汐岛及周边海域的轮廓！
“这是......”明长风凑的眉头立刻紧紧皱起，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将文件递给身后的陆浩宇，“陆顾问，你看看！”
陆浩宇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立刻接过那张纸，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的日文内容。
他的脸色，随着阅读的深入，变得越来越阴沉，最后，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他薄唇紧抿，声音低沉而压抑地翻译着文件上的部分内容：
“......实验体编号xxx，华国男性，年龄约二十五岁，注入[一个晦涩的细菌名称]后，出现高烧、皮下出血......于第四日死亡......解剖观察......”
陆浩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再也念不下去了。
他的拳头紧紧捏着，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无法抑制的悲愤。
“陆哥，念啊！上面还写了什么？！”季海洋急切地追问，只言片语中，他已经对剩下的内容有所猜测。
“什么实验体？什么死亡？！”另一个士兵也红了眼睛，声音嘶哑。
“这......这......”
周围的兵哥和陈伯夫妇都围了上来，焦急地等待着答案，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个人的心头。
明长风猛地一拳捶在了旁边的铁皮柜上，发出“砰”的一声沉闷巨响，整个柜子都为之震动，震落了更多的铁锈。
他仰起头，双目赤红，滚烫的泪水混着脸上的尘土滚落下来，他再也无法抑制胸中的悲愤，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畜生！小日子他妈的是一群畜生不如的东西啊！！”
这一声怒吼，饱含着血与泪的控诉，在防空洞内炸响，久久回荡。
杨不凡的脸色也早已冰寒如霜，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其他几个铁皮柜前，“咔嚓”、“咔嚓”的声音接连响起，铁箱的柜门被一一打开。
更多的罪证，如同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暴露在惨白的电筒光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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