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幕布，将整个山区丛林笼罩得严严实实。只有天边那弯残月，偶尔从云层的缝隙中探出头来，洒下几缕清冷而又惨淡的光辉，勉强为我们这三个在黑暗中潜行的猎人，提供着极其有限的照明。
我们沿着那条留着新鲜骡马蹄印和淡淡柴油味的山间小路，如同三只经验丰富的猎犬，紧紧地咬住了前方那支正在行进的敌军运输队的尾巴。
追踪的过程，充满了紧张和……一种令人血脉喷张的刺激感。
我们必须时刻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尽量不发出任何一点异常的动静，以免被敌人察觉。茂密的丛林虽然为我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但也同样限制了我们的视野，让我们无法准确判断前方敌人的具体情况。
我们只能依靠着地面上那些时断时续的痕迹——被踩踏过的草叶、新鲜的骡马粪便、偶尔遗落的细小物品（比如一小块破布、一根断裂的缰绳）——以及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柴油味和……人畜混杂的气味，来判断敌人的行进方向和大致距离。
“他们……好像不远了。”柱子压低声音，有些兴奋地说道，他年轻的脸上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涨红。
“别大意！”老杆子立刻低声提醒道，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这帮越南猴子，狡猾得很！说不定前面就有他们的后卫或者暗哨！”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老杆子的判断。虽然我们是追踪者，但同样也可能成为被反追踪的猎物。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敌后丛林里，任何一丝的疏忽都可能致命。
我们更加小心翼翼地前进。每走一段距离，我都会停下来，侧耳倾听，或者爬上路边稍微高一点的岩石，试图观察前方的动静。
渐渐地，我们似乎……听到了声音！
不再是风声或者虫鸣！而是……骡马的嘶鸣声！还有……人压低声音说话的声音？！ 虽然很模糊，很遥远，但确实是！
敌人就在前面！而且距离我们，恐怕已经不足五百米了！
我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
“他们……好像停下来了？”我仔细分辨了一下那些声音，低声说道。骡马的嘶鸣声似乎变得不那么急促了，人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稍微清晰了一些。
“停下来了？”老杆子也皱起了眉头，“难道……他们发现我们了？！”
“不像。”我摇了摇头，“如果是发现我们，他们应该是立刻警戒或者反击，而不是停下来……休息？”
“会不会……是到了某个预定的休息点？或者……前面有障碍物，他们正在处理？”柱子猜测道。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沉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如果敌人真的停下来休息，或者被什么事情耽搁了，那他们的警惕性必然会下降！这将是我们发动突袭的最佳时机！
“我们得……再靠近一点！摸清楚他们具体有多少人！什么装备！有没有重武器！”我做出了决定，“然后……找一个最有利的地形！打他娘的一个措手不及！”
“好！”柱子和老杆子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们的眼中也燃烧起了同样的战意！
我们三个人，再次如同三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将身体压得更低，动作也变得更加轻柔，朝着前方那片传出声音的区域，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渗透过去！
这一次，我们每前进一米，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生怕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惊动了敌人！
终于！
在我们几乎要被这种极致的紧张和压抑逼疯的时候！
我们摸到了距离敌人宿营地（或者说，是他们临时停歇的地点）不足一百米的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面！
从这里，透过枝叶的缝隙，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前方的情况了！
那是一片位于山谷拐弯处的、相对平缓的河滩地（可能是某条季节性河流的支流）。河滩上，果然停着一支骡马运输队！
大约有十五六匹骡马，身上都驮着沉甸甸的、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和麻袋！
而在骡马队的周围，则散布着至少二十多个穿着黄绿色军装的越军士兵！ 他们大部分都解下了身上的装备，有的在给骡马喂水，有的在整理货物，有的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抽着烟，低声说笑着，显得……相当松懈！
只有在队伍的最外围，也就是靠近我们这个方向和河滩另一侧的丛林边缘，象征性地站着三四个哨兵！但他们看起来也有些无精打采，枪都斜挎在身上，并没有保持应有的警惕！
而在队伍的中央，靠近几堆刚刚点燃的篝火旁（他们竟然真的敢生火！），则围坐着四五个看起来像是军官或者小头目的敌人！他们正就着火光，看着一张地图，低声讨论着什么！
没有重武器！至少我们没有看到！
这……这简直就是老天爷送上门来的机会啊！！
我和柱子、老杆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浓烈的杀意！
“妈的！这帮狗日的！真当这里是他们家后花园了？！”老杆子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天助我也！”我压低声音，语气却异常坚定，“就这里！就现在！我们给他们来个……中心开花！”
“怎么打？”柱子急切地问道。
我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我们所在的这片灌木丛，地势略高，可以俯瞰整个河滩。距离敌人最近的哨兵，大概也就七八十米。而距离他们中央那几个军官模样的敌人，也不过一百米出头。
“听着！”我压低声音，快速地部署道，“我们三个人，火力有限！不能硬拼！必须……一击必中！优先打掉他们的指挥官和哨兵！”
“老杆子！你枪法最好！你负责……干掉左边那个哨兵！ 还有……篝火旁边那个戴着帽子的军官！（我刚才注意到，那个军官一直在发号施令）”
“柱子！你负责……右边那个哨兵！ 还有……尽可能地打乱那些正在休息的敌人！”
“我！”我深吸一口气，“我负责……正前方那个看起来最警惕的哨兵！ 还有……协助老杆子，干掉那个军官！”
“记住！听我信号！三枪为号！第一枪打哨兵！第二枪打军官！第三枪……就他妈的给老子自由射击！把所有的子弹都给老子打光！打完之后，不管结果如何，立刻……向后山撤退！绝不恋战！”
“明白了吗？！”
“明白了！！”柱子和老杆子齐声应道，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一丝疯狂！
我们三个人，再次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武器弹药（虽然不多，但打一场短促的突袭战，应该还够用）。然后，各自找好了最有利的射击位置，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下方那些毫无防备的……猎物！
空气，再次凝固了。
只有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虫鸣声，以及我们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我的手指，稳稳地搭在了扳机上。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正前方那个还在打哈欠的越军哨兵……
喜欢战地老兵李卫国的越战回忆录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战地老兵李卫国的越战回忆录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