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稍稍扶额,罗彬回溯了一遍先前的记忆。
他,只是走了一遍,记忆中,就只有那么一次……
再然后,他就一直站在这里。
真就是休息的问题?
真就是灰仙请灵符的消耗?
“吱吱。”灰四爷叫上两声,似是催促罗彬走起来。
罗彬这才继续往前,再之后倒是没有任何异样发生。
到了后殿,瞧见了张云溪和胡进坐在桌旁,没有看到文清和文昌。
桌上的盒子都被打开,还多了三只千纸鹤,且纸鹤被一根细线穿过,细线另一头绑在一根棍子上。
“罗先生。”胡进站起身,喊了声。
罗彬抬手压了压。
胡进一直都比较客气,有礼数。
“我已然算出他们一家人在什么位置,不是南坪市了,怪不得,你通知了那陆郦之后,她两天才到金安寺旧寺。”张云溪目光略显得凝重。
“距离南坪越远,距离六阴山就可能越近,这是一个无法规避的风险问题。”
“不过,如果是六阴山,我是算不到的,因此可以确保不会出大事。我们只是更需要小心行事。”张云溪的语气也很慎重。
“我画出了灰仙请灵符。”对于张云溪,罗彬完全没有隐瞒,虽说胡进在旁,但胡进也是一同历经生死的先生了,一样没必要藏着掖着。
“我的天!”胡进本来刚坐下,一下子又窜了起来。
“我就知道,罗先生总能让人震惊!”他满脸的兴奋。
“冥坊送了我一副砚台。”罗彬取出锦袋,打开后,取出砚台和笔。
“云溪先生你可认得?”罗彬问。
六阴山的法器招惹了被尸虫影响的白观礼,虽说这符砚不是随时会取出的东西,但罗彬依旧谨慎。
这同时,他说了冥坊对于那先生的形容。
“信息太单薄了,我也不认识此物。”张云溪摇摇头。
正当此时,又有一个先生匆匆忙忙朝着他们这边儿走来。
那先生后面,还跟着一个僧人。
僧人的面色带着一丝丝不安惶恐。
“先生,金安寺来访。”带路先生神色恭敬。
张云溪点点头,那先生才让开至旁侧。
“疯僧来扣寺门,说是寺庙有了护卫,又有明妃,还有撞钟人,他要请师尊主持过去一观。”
“主持……圆寂了啊……”
“那疯僧本来很有礼貌,之后脸色难看得像是个鬼……他问了主持为什么死,我们说了之后,他居然将主持的尸骨给拖走了……”
“我们也是才知道,云溪先生你们回来了,这件事情,还请两位做主!”
罗彬眉心微拧。
他们能安排人手去旧寺窥探空安。
金安寺当然能一直派人看着道观,况且他们有俗门弟子,这件事情更不易察觉。
空尘这件事情,的确,一定会影响到空安,空安也迟早会知道人死了。
“害死空尘主持的人,一日之前,已经进了旧寺,只不过,空安并不知道她是凶手。”
“若是空安再找你们,就告诉他实情。”
“不要说你见过我和云溪先生,否则你可能会死。”
“我们回来,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处理了,我们即刻又会离开。”罗彬沉声说。
“这……”那僧人一脸迷惘,还有一丝丝震惊。
“尸身呢……”他眼中依旧有一丝不甘愿。
“佛门都说臭皮囊,主持既然圆寂了,一身皮囊又有何用?”胡进干咳一声,才说:“也不是罗先生他们不管,是能管的已经管了,仇人也被我们算进去了,再管更多,恐怕空安发疯,你们这寺庙都保不住。”
那僧人眼中一惊,稍有几分恍然。
胡进上前,拉了拉僧人的胳膊往外走去,他一直在低语着什么。
张云溪没有阻拦,罗彬同样没开口多话。
胡进显然更擅长处理这种小事。
几分钟后,胡进回来,僧人也被送走了。
“出发吧。”张云溪起身,往外走去。
……
……
艳阳高照。
旧寺一处偏殿中,有一口铜钟。
铜钟前方有个悬挂起来的撞钟杵。
撞钟杵上缠绕着一条铁链,一头拴住了陆郦的腰身。
陆郦面色是苍白的。
她恨极了罗彬。
罗彬害她,将她送到这个有着真人实力的疯僧面前。
疯僧更将她拴在这里,让她想办法将撞钟弄成和她手中法器相似的存在,甚至让她每天定时定点地敲钟。
她想逃走,却没办法。
其一,这铁链她弄不断。
其二,门外有个半步真人的疯道士,随时都在走动。
那疯道士的眼神,十分可怖,既想要吃了她,又想要……
陆郦觉得恶心。
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脚步声入耳。
陆郦一个激灵,回过头。
入目所视,她瞧见一张木板,木板上盘膝坐着一个老僧。
疯僧空安,肩头拴着绳子,拽着木板往前走。
那老僧,很眼熟。
她通过陈爼的手机,和其有了联系,然后她上了一次湖岛,震散了老僧的魂。
她知道,老僧必死无疑。
可为什么,这空安会将老僧的尸身拖来?
“你,杀了我师尊。”
“你可知道,师尊对我的期待有多高。”
“你可知道,师尊对我其实有误解。”
“你可知道,师尊需要看到我做的一切,需要知道,他选择了我,是做了多明智的决定。”
“你,却害死了他!”
“你,好啊。”
空安很少情绪失衡。
被眼前这妇人窥探了明妃之礼,破坏了规矩,他怒。
空尘被眼前妇人所杀,更让他怒不可遏!
陆郦脸色一颤,她想要后退,铁链子拴着她,却让她退无可退!
哐当一声响,木板被拽上了台阶。
空安将其放在偏殿门外,迈步进了殿内。
“我本来想让你做撞钟人,想要你锻炼小僧的意志力,想要你培养以后黑城新寺的所有罗刹,这样一来,也算是你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
“可,你杀了我师尊!”
“你亲手毁掉了自己的机会!”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陆郦内心破防,尖声喝道:“只准你们害我师弟,不准我报仇?”
“疯僧,疯道,恶毒阴险狡诈的先生,你们倒是凑在了一起!”
“任凭你们如何说,如何做,我今日是要死了,可六阴山一定会找上你们!”
“金安寺所有人,都要被挫骨扬灰!你,空安,他,罗彬,没有任何一个人逃得掉!”
语罢的瞬间,陆郦猛然扭头,朝着钟上狠狠撞去!
铁链的长度,刚好能让她撞到钟!
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她不想被那个疯道士折磨!
她想一想,就觉得心颤,就觉得更恶心!
“嗡,啊,哞!”
刺耳的三个音调钻进她脑子里。
她整个人摇摇摆摆,软绵绵地碰在了钟身上,伤口都没留下。
“你很想撞钟吗?”
“你没有当撞钟人的资格了。”
空安的语气分外冷冽,宛若九幽寒冰。
他迈步往前,到了撞钟杵旁,解开铁链,取下来撞钟杵。
陆郦摇摇晃晃,要朝着墙角跑。
空安一把拽住铁链,往回一拉,陆郦跌跌撞撞后退。
几分钟后,她整个身体绷直,被挂在了撞钟杵锁在的位置。
“你,杀我师尊,我会找你的师尊来做撞钟人。”
“你,就是这根钟杵!”
空安话音落罢的瞬间,猛然一推手。
轰然一声!
铜钟响彻四方。
陆郦的惨叫声更是凄厉无比,夹杂在钟声中!
鲜血在疯狂地流淌着。
空安却一只手持着一根骨刺,不停地在陆郦身上戳,画。
“你可以死!但你走不掉!”
“你是撞钟杵,也是剥尸物!”
“你,要为害死我师尊付出代价!”
很诡异。
这种伤势,陆郦应该死了,毕竟脑袋都裂开。
可随着空安在她身上那些动作,她居然残留着一口气。
甚至她额头上的裂纹,都在不停的收窄,像是在愈合。
天,黑了。
陆郦不成人样。
她身上没有衣物,满身都是血洞,都是符印。
她,成了黑城寺特有的一种法器,剥尸物!
将魂魄拘束在尸身中,不得超生,从而换取剥尸物强横的凶煞之气,甚至能招来黑城寺特有的神明。
她眼神,还是清醒的……
她煎熬,她恐惧,她生不如死……
空安走出了这偏殿,他拉拽着木板,拉拽着空尘的尸身往前走去。
“师尊,你本来应该是神明的祭品。”
“你,也当不了祭品了。”
“可你不会走的,你会看着黑城新寺的诞生。”
“罗先生,的确是神明选中的人,我回来了,他虽然没回来,但他送回了害死你的凶手。”
“罗先生,待我们师徒不薄。”
“我不能再让人随意走上湖岛了,再有宵小之人,伤害庙中人呢?”
空安喃喃着。
空安往前走着。
月光下,这旧寺多了一副寻常人看不见的模样。
偏殿中,一个用赤身女人做的钟杵,一下一下的敲击铜钟,惨叫声混杂着钟声,不停地涤荡。
演武场中,一个红袍紫线的道士,四处在走动。
他时而露出祥和安宁微笑的表情,时而又有着贪色之人的欲望上头,时而又透着浓烈的愤怒,加速猛走!
这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墙角一些地方,像是有孩童弓起背,被压在墙下。
还有一些女人,围绕着其余偏殿中一些法器转着身。
这哪儿是什么寺庙。
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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