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成柱借着火光辨认，突然瞪大眼睛。
告示？
那是大明皇帝悬赏五万两白银，活捉李倧的告示。
“大人，这······”
“嘘······”
朴孝信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五万两，我们十几个人，每人够分三千多两。你知道三千两是什么概念吗？能在汉城买三座大宅子，娶五个老婆，这辈子都不用再给人下跪。”
金成柱的喉结上下滚动，眼中闪过挣扎。
朴孝信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一个月来，他们跟着李倧东躲西藏，吃的是野果野菜，睡的是山洞树洞。
前天路过一个村庄，李倧怕暴露行踪，硬是不让他们进村讨口热饭。
“可他是王上啊······”
金成柱的声音细如蚊呐。
朴孝信冷笑一声，从怀中又掏出一物。
半块发霉的饼。
“知道这是什么？这是王上昨晚扔掉的。我们饿着肚子守夜，他倒好，干粮自己享用，就算发霉扔掉也不给我们吃······”
金成柱盯着那块霉饼，眼中的犹豫渐渐化为愤怒。
朴孝信趁热打铁道：“还记得全州的金大人家吗？王上为了逃命，把金大人推出去挡箭。这种人，值得我们卖命？”
金成柱缓缓点点头，表情虽有犹豫，但也算下了决心。
火堆突然爆出个火星，睡在最近的侍卫崔勇突然坐起。
这个满脸刀疤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
金成柱暗叫一声侥幸。
刚才但凡自己反对或有其他举动，装睡的崔勇就会暴起杀了他。
朴孝信向他点点头，然后轻轻咳嗽一声，熟睡的侍卫全都坐起。
他使了个眼色。
很快，十五名侍卫都聚拢在火堆旁，有人摩拳擦掌，有人面露犹豫，但没人出声反对。
五万两白银的分量，压垮了最后一点忠诚。
没办法，大明皇帝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按计划行事。”
随后低声叽叽咕咕，说了好多行动细节。
······
天蒙蒙亮，李倧被一阵细碎的声响惊醒。
他下意识去摸枕下的匕首，却见朴孝信掀开帐篷闯了进来，甲胄上沾满露水，脸上带着罕见的惊慌。
“王上，大事不好！”
朴孝信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急匆匆道，“金议政他们······他们要造反······”
“什么？”
李倧脸色大变，睡意顿时消散，他披衣坐起，示意朴孝信靠近，焦急道，“说清楚！”
朴孝信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告示，上面盖着鲜红的明朝玉玺——正是悬赏五万两白银活捉李倧的布告。
“臣在金光辰的住处发现的告示，昨夜他们几人密谋，要把王上交给明军，换取银两。还说投降后王上是阶下囚，他们还是官······”
说着又取出一封密信，递过去。
“王上，这是他们准备送给明军的投降书，臣冒着生命危险偷来的······王上，赶快定夺，迟了恐怕······”
李倧的手指颤抖起来。
金光辰是跟随他二十年的老臣啊！
他借着微弱的阳光辨认信上字迹，确实像是金光辰的手笔。
“还有谁参与？”
“据臣观察，至少有兵曹判书李贵、户曹参议崔孝一······”
朴孝信报出六个名字，全是掌握实权的文官。
他额头抵地道：“事态严重，请王上速做决断！”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声，朴孝信猛地拔刀道：“来不及了！他们定是发现臣偷了密信！”
李倧脸色煞白。
这些文官掌管着营地物资调配，若他们叛变，局势恐怕难以收拾。
他急忙从贴身的锦囊中取出半块虎符，交给朴孝信，道：“你持此符调兵，凡参与谋逆者，格杀勿论！”
“遵旨！”
朴孝信接过兵符时，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重重磕了个头道：“臣誓死保卫王上！”
说罢冲出帐外。
片刻后，营地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朴孝信率领亲卫队还有仅有的三百士兵，冲进文官聚居的东侧营帐。
刀光剑影中，金光辰白发散乱地逃出来，嘶喊着：“王上明鉴！老臣冤枉啊······”
话音未落，就被朴孝信一箭射穿胸膛。
屠杀持续了半个时辰。
当一切尘埃落定，朴孝信大声道：“逆党已除，诸位按功封赏。把这些逆贼的财物和粮食拿出一半，分了。”
侍卫和士兵们兴高采烈地瓜分文官们的财物和粮食，他们激动得语无伦次。
“朴大人，这些贪官藏着这么多粮食，却让我们天天吃野菜，简直该死！”
“还是朴大人怜惜我们。”
“以后我等唯朴大人马首是瞻······”
做好这一切，朴孝信将死尸上的血抹在身上，回去复命：“王上，逆党已除，共斩首一百二十八人。这是与明军往来的多封密信，请王上过目。”
李倧暗叹一声，这些都是为他出谋划策的老臣，如今患难却落井下石。
人心难测啊！
他强作镇定，画饼道：“爱卿救驾有功，待收复河山，定封你为国师。”
“王上！”
朴孝信突然道，“这些逆贼早已派人联络明军，咱们的驻地暴露，说不定何时就会有大军搜山，王上还是早做决定，逃离追捕。”
李倧腿一软，扶住帐篷立柱才没跌倒，脸色煞白道：“朴爱卿，这该如何是好？”
朴孝信趁机进言道：“王上，往北三十里有处秘密山洞，是臣早年打猎发现的，可暂避锋芒。然后暗中联络旧部，收复河山······”
“就依爱卿所言。”
李倧早已六神无主，浑浑噩噩道，“此事全权交由你安排，你的一切决定，都是本王的决定。”
“臣，遵旨！”
朴孝信大喜，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转移途中，朴孝信将王室成员分散安置。
李倧的王妃和世子被安排在队伍最前方，由崔勇“保护”；而他本人则被朴孝信亲自“护卫”在队伍中部。
同时，士兵们的伙食突然好了。
每当李倧询问路线，朴孝信就指着云雾缭绕的群山说，绕过那座山就到。
可走了几日，李倧发现远处的汉阳山轮廓越来越清晰。
李倧皱眉道：“朴爱卿，这不是去往汉城方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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