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芝加哥分部的金属走廊里。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与分部主管保罗交谈的吕诚，以及吕诚那进行着实时翻译的手环。
保罗见到太一突然出现，先是一惊，随即立刻挺直身体，右手抚胸，行了礼节：“太一先生！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太一听不懂。
但还是明白了保罗的意思。
他摆了摆手，目光却锁定在吕诚身上，眉头微蹙，直接用中文问道：“吕诚，你不在望舒基地待着，跑来这里搞什么？”
保罗听不懂中文。
却也明白太一在跟眼前这位身份特殊的吕顾问交谈，便退在一旁等待吩咐。
吕诚没看太一。
他目光依旧停留在前方通道的深处：“当然是做我自己的事。你找我做什么？”
“这场没完没了的暴雨......”
太一也不绕圈子，走到吕诚身边，声音压低了几分：“我有些话必须当面问你。”
这时。
一名华裔研究员走了上来，对保罗说道：“主管，【9644】已经准备好。”
保罗点头。
他提醒吕诚之后，带着两人走入个温度恒定的独立收容仓库。
仓库内整齐排列着一个个特制的收容柜。
保罗熟练地走到其中一个编号h-07的柜前，进行了解锁操作。
厚重的合金柜门无声滑开。
内部缓冲材料上，静静躺着一个外观极其普通的黑色遥控器。
正是档案里描述的【9644：天气预报】。
保罗小心翼翼地将遥控器取出，双手递向吕诚。
吕诚接过遥控器，入手是塑料的轻便质感。
【奇珍：天气预报】
【效果：按下按键可对天气系统造成特殊影响......】
【今天是个坏天气】
吕诚指尖摩挲着那些颜色不一的按键，头也不抬地问太一：“你想知道什么？”
太一的目光也落在这貌不惊人的小玩意儿上。
他没看资料，自然不会清楚眼前之物的效用，更不知道，吕诚此行竟是为了恒定气候而来。
太一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我们动用了全球最顶尖的模型和计算资源进行推演。”
“所有的数据，所有的物理规律都显示，这场暴雨的强度会在几个月内衰减，直至停止！”
“它的总降水量，根本不足以支撑海平面上升到淹没大陆架的程度，更别说四十年后淹到青藏高原！”
“可你告诉我，历史就是如此。”
他顿了顿：“我想知道成因。难道是因为那本尚未成书的【海神圣典】？”
吕诚的指尖在遥控器那个红色的电源按键上停顿了一下。
有系统就是好。
芝加哥分部尚未研究出结论的使用方法，他在接触奇珍的一瞬间，就被直接告知......
“课本里没写成因。”
吕诚缓缓开口：“未来也没人知道，这场持续了百年，重塑了世界的暴雨，究竟源于什么，包括以前的我。”
以前？
太一紧紧盯着他：“现在知道了？”
“嗯。”
吕诚轻轻应了一声：“至少这一世，是因为我。”
在太一、保罗和那名华裔研究员的注视下，他按下了那些自己所需的按键。
“滴。”
一声轻响回荡。
那原本有所减弱的雨声，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变得更加绵密。
这场暴雨将持续十万年。
海平线将逐年上升，直到淹没整个世界，而气候环境却已经被恒定，不会因此发生改变。
如果有土壤和温室。
温暖适宜的环境依旧可以养育出娇艳动人的花朵。
吕诚心神沉定。
时间长河在意识中奔流不息。
通向2169的主流时间线变得越发粗壮，宛若参天的大树，第二个时间锚点如同星辰般洒下星辉点缀其中。
那辉光纠缠向下蔓延。
吕诚看到了第三个时间锚点。
那是一本红皮烫金的典籍，正是梅格送他至此的核心目标，【海神圣典】！
“因为你？”
太一眉头皱起。
他看着吕诚手中的那个黑色遥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询问道：“你做了什么？”
他刚问完。
手机便急促震动起来。
一条来自总部的最高优先级信息弹窗显现，内容简洁却触目惊心：
全球云层结构发生不可逆剧变，能量模型全面颠覆，所有预测失效。
结论：
降雨无终止迹象！
重复，降雨无终止迹象！
太一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吕诚手中那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色遥控器。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几乎不假思索，【既定现实】已然引动，目标锁定：
下一秒。
遥控器脱离吕诚的掌控！
可就在他能力发动的刹那。
吕诚手中那枚遥控器如同变魔术般，凭空消失，再无一丝痕迹可循。
他将其收入了随身空间。
吕诚的系统，拥有目前最高的优先级。
不管是奇珍还是升华技，都无法针对吕诚的技能或者随身空间生效。
所以太一的能力，发动失效！
他瞳孔微缩。
自己的能力第一次在非死亡状态下被如此干脆利落地破解，从吕诚手中拿走遥控器，竟然被世界判定为绝无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修改了这场暴雨存续的时间，恒定了地球的气候。”吕诚看向太一，语气像说晚上吃什么这种小事：“这场雨，不会停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太一的神情彻底变得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厉色：“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意，“这不是数据，不是模型！是洪水，是灾难！是无数活生生的人将失去家园，流离失所，甚至失去生命！”
“我高中的历史成绩接近满分。”
吕诚的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没人比我更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大陆被淹没，文明在洪水中挣扎。这一切，都将如约而至。”
“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他看着太一紧绷的脸：“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目的，但你还是选择了和我合作，不是吗？”
太一哑然。
当初在雪山之巅提出合作，其实多有几分无奈。
四象执剑人一败涂地，对方实力深不可测，硬碰硬非但无法解决问题，反而可能立刻引发更可怕的冲突。
他本想着，通过合作加深吕诚与这个时代的羁绊，或许能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的决心。
可如今看来。
对方的行道之心，比他预想的更加坚定，更加......不容置疑。
“回去吧......”
吕诚不再看他，目光投向收容室外，望向那笼罩全世界的雨幕：“准备抗灾，迁移人口，你们还有四十年的时间。”
“这场灾难是你亲手造成的！”
太一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那些即将死伤的都是我们的同胞！你就真的不打算做点什么？”
“以你的力量，至少可以挽救很多无辜！”
吕诚缓缓摇头：“除非必要，否则我不会再在世间行走了。”
日本之行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
他并非此世之人。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变量。
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对时间线的扰动也就越大。
为了那个必须抵达的终点，他只能选择成为历史的旁观者和推动者。
吕诚抬起手。
指尖金光流转，一尊身披璀璨金甲的力士凭空凝现，沉默肃立。
力士手中。
托着一枚落宝铜钱的虚影。
“我们之间的合作，依然有效。”
吕诚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若有你们无法处理的收容物，找他。如果找到了【真理拓本】，念我之名即可。”
话音未落。
他的身影如同融入空气的水墨，瞬间变淡，消散无踪。
只留下那尊金甲力士，如同最忠诚的哨兵，静立在原地，空洞的金色眼眸望着前方，也望着脸色铁青的太一。
空旷的收容室内，只剩下雨点敲打外部建筑的沉闷声响。
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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