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春节还有十天的时候，广市的空气里已经飘着淡淡的腊梅香。
许振峰坐在加长轿车的后座，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骑楼老街，红底金字的春联已经挂上了不少店铺的门楣。
今天的这一辆加长轿车是某品牌送的，许振峰不想要，对方都不乐意。大佬有时候也很无奈，拒收礼物，还得罪人了。欧阳家别墅的车库已经放了十辆豪车，拥有许振峰产业的每一栋写字楼地下停车场都停着至少一辆属于许振峰的豪车。
“许总，已经到横丰大厦了。”许娴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牛金城提供的股东名单，除了他自己持有的5%，另外，还有三十七个‘罗宾汉联盟’的成员，总共6%的股份。”
许振峰翻开文件，那些名字旁边都标注着背景信息——有做能源生意的暴发户，有靠拆迁发家的本地老板，还有两个是曾经在股市里呼风唤雨的游资大佬。这些人当年跟着牛金城炒“艾狸”的股票，赚得盆满钵满，如今，却要乖乖把股份交出来，想来心里不会太痛快。
“牛金城用了什么手段？”他随口问道。“让这么多人乖乖交出股份，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不清楚。”许娴的声音低了些，“只听说上周有个股东的儿子，在澳门赌场输了三个亿，第二天就签了股权转让协议。类似的事情还有一些，五花八门。”
许振峰冷笑一声。
果然还是老一套，威逼利诱，加软硬兼施。许振峰忽然想起前世见过的一个场景，牛金城在私人会所里教训一个不听话的下属，他手里的佛珠一颗颗捻过，脸上始终挂着笑，可说出的话却像淬了毒的冰锥：“人这一辈子，就像这串珠子，少了哪一颗都不行，但要是有珠子想自己滚出去，那我就只能把它碾碎了。”
轿车缓缓驶入横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立刻围了上来。
许振峰推开车门，一股暖气夹杂着香氛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座大厦是牛金城的面子工程，光是大堂里那盏从意大利空运来的水晶灯，就花了整整八千万。
电梯直达顶层的会议室，门一打开，就看到马运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这位互联网巨头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中式棉袄，看起来像个和气生财的掌柜。“振峰，可算把你盼来了。”马运笑着起身，握住许振峰的手，“这事儿能成，全靠你有魄力。”
许振峰客套了两句，目光却落在了坐在主位的男人身上。牛金城比前一段时间看起来更瘦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的沉香木佛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许总年轻有为啊。”牛金城站起身，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300亿美金买30%的股份，这笔买卖，怕是整个亚洲都找不出第二份了。
“牛总说笑了。”许振峰直视着他的眼睛，“艾狸的价值，明眼人都知道远不止这个数。但此时却处于下行阶段，股价就像一泻千里，刹不住车的话，下一个底在哪儿，谁也说不好！”
“我可听说了，有一个游资大佬十倍杠杆赌‘艾狸’的底，最近从23楼一跃而下！”许振峰顿了顿，“有些东西，自己没有深厚的底蕴，把持不住的！”
牛金城笑了笑，脸上突然有些尴尬！
他何尝不也打算加杠杆，搏一把。把从高点跌下来的利润捞回来，看着上杠杆加仓万劫不复的游资，他也有些后怕。
牛金城没再接话，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会议室的长桌上已经摆好了三份文件，红色的封皮在顶灯的照射下格外醒目。许振峰坐下的时候，注意到牛金城的手指在佛珠上停顿了一下——那是个细微的动作，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各位都是大忙人，我就长话短说。”马运清了清嗓子，“今天签了这份协议，许总就是艾狸的第一大股东了。五年内不减持，不干预日常经营，这点我们已经在补充条款里写得很清楚。”
许振峰拿起笔，指尖悬在签名处。他忽然想起江澈昨晚发来的邮件，横丰集团的现金流已经跌破警戒线，如果这次交易的资金不能及时到账，牛金城很多产业下月初都要面临发不出工资的风险。
牛金城急着促成交易，甚至不惜把自己手里的股份拿出来，可见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是燃眉之急！
“许总？”牛金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还需要犹豫什么呢？这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就想要的东西吗？”
许振峰抬眼，正好对上对方的目光。那眼神里有期待，有算计，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敌意。就像两只在丛林里对峙的猛兽，表面上相安无事，暗地里却都在等着对方露出破绽。
许振峰不再犹豫，笔尖在纸上落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墨迹迅速晕开，像一滴落入水中的墨，很快就要染黑整个棋局。
“合作愉快。”牛金城率先鼓起掌来，脸上的笑容终于显得真切了些，“许总，今晚我做东，在我这里的旋转餐厅好好庆祝一下如何？”
尽管是邀请，但牛金城却说得有些盛气凌人，在他看来，能够拒绝他邀约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包括马运在内。
“不了。”许振峰合上文件，站起身，“家里还有事，先走一步。”
许振峰转身离开的时候，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如芒在背。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牛金城的视线。
这场交易，看似是他占了便宜，用300亿美元买到了未来价值2700亿美元的艾狸股份。可实际上，他是把自己摆在了明处，成了牛金城随时可以瞄准的靶子。
走出横丰大厦，冷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许振峰抬头看了看这座直插云霄的建筑，玻璃幕墙上倒映着流动的云，像一张变幻莫测的脸。
“去机场。”他对李钊鹏说，“订最早一班去京城的机票。”
车里的广播正在播放春节的天气预报，说今年可能会有暴雪。许振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拿下艾狸的股份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一点点抽走横丰集团的资金，切断它的供应链，就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掉牛金城的伪装，直到把那颗藏在最里面的心，暴露在阳光之下。
许振峰知道这个过程会很漫长，甚至可能伴随着鲜血和牺牲。但他别无选择。牛金城的狠辣，绝对不是一般狠，二般的辣。只要是被他下定决心要除掉的人，他都会不惜一切地手段，不得手誓不罢休。
前世的遗憾已经太多，这一世，他不仅要活着，还要让那些他在乎的人，都能平安地看着每一个春节的烟花。
车窗外，广市的夜景渐渐模糊。许振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就像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打着无声的节拍。而远在城市另一端的横丰大厦里，牛金城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汇入车流。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按原计划进行。”
挂了电话，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佛珠，忽然笑了。许振峰以为自己是猎人，可他忘了，在这片丛林里，从来没有真正的猎人，只有永远的博弈。
这个冬天，注定不会平静。而这场刚刚开始的棋局，谁也不知道最终会落子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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