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曜丞和傅星沅被乘警带到了死者所在的包厢前。
死者是个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胸口插着一把银柄裁纸刀，刀身几乎全部没入心脏，只露出一点寒光。血已经浸透了衬衫，在地板上洇开一片暗红。他的表情凝固在惊恐上，眼睛大睁着，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乘警脸色发青，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得等下一站的警察来处理……”
白曜丞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包厢内扫视。他的侦探本能让他无法袖手旁观。他蹲下身，仔细观察死者的手，指甲缝里有暗红色的碎屑，像是抓挠过什么东西。
“你干什么！别乱动！”乘警慌了。
“我是北平警署的顾问。”白曜丞面不改色地扯谎，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晃了晃，乘警立刻噤声。
傅星沅冷笑一声：“骗子。”
白曜丞不理他，继续检查。死者的衣领歪斜，像是被人用力拉扯过。他伸手轻轻拨开，发现脖颈处有一道细小的针孔，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中毒？”他皱眉。
傅星沅原本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闻言也凑了过来。他盯着针孔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按了按死者的颈侧，又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瞳孔收缩，肌肉僵硬程度不对……是乌头碱。”他语气笃定，“但剂量不够致死，所以凶手又补了一刀。”
白曜丞挑眉：“你懂毒理？”
“我是大夫。”傅星沅冷冷道，“不是只会开感冒药的江湖郎中。”
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别开脸。
乘警听得云里雾里，颤声问：“那、那凶手是谁？”
白曜丞站起身，环顾包厢。窗户紧闭，门锁完好，凶手要么是死者熟悉的人，要么就是……还在这节车厢里。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皮质公文包上。包半开着，露出几份文件。他走过去，用帕子垫着抽出文件，是一份商业合同，落款处签着“周世昌”三个字，正是死者的名字。而合同的另一方，是“永兴商行”。
“永兴商行……”白曜丞低声念道，觉得耳熟。
傅星沅突然开口：“这趟车的餐车供应就是永兴商行负责的。”
白曜丞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傅星沅指了指死者西装口袋露出的一角票据：“餐车收据，上面有商行印章。”
白曜丞眯起眼，突然大步走向包厢门，对乘警说：“封锁餐车，所有人不许离开。”
餐车里，厨师和侍应生被集中在一起，神色各异。白曜丞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在一个身材瘦小的帮厨身上。那人低着头，手指不停地绞着围裙边缘。
“你手上是什么？”白曜丞突然问。
帮厨猛地一颤，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傅星沅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他的手腕拽出来，指尖沾着暗红色的痕迹。
“朱砂？”傅星沅皱眉。
“不、不是……”帮厨结结巴巴，“是、是红曲米，做、做菜用的……”
白曜丞冷笑：“红曲米不会让指甲缝里留下血渍。”
帮厨脸色煞白，突然暴起，一把推开傅星沅就往车门口冲。白曜丞早有防备，长腿一伸，直接把人绊倒在地。
审讯很快有了结果。帮厨是周世昌的远亲，因债务纠纷怀恨在心。他在餐食中下了乌头碱，见周世昌没死透，又尾随至包厢行凶。
案件告破，火车重新启动。白曜丞和傅星沅站在车厢连接处，夜风从缝隙中灌进来。
“你反应挺快。”白曜丞说。
“你观察力不错。”傅星沅回敬。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傅星沅突然问：“你真是警署顾问？”
白曜丞笑了：“你猜。”
傅星沅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却被白曜丞叫住：“等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傅星沅：“你袖口沾血了。”
傅星沅低头一看，果然有一点暗红。他接过手帕，两人的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又同时缩回。
“谢了。”傅星沅闷声道。
白曜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脾气暴躁的小大夫，似乎没那么讨厌了。
而傅星沅走回自己的座位，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上好的丝绸，角落里绣着一个小小的“白”字。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用它擦血迹，而是折好放进了口袋。
车窗外，夜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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