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没有看她，目光投向黑黢黢的湖面，脸上露出一丝追忆的神色。
“第一次见你是在学校门口的大巴车上，但第一次觉得你和其他女生不一样，是在山城的那家面馆。
还记得吗？
当时考完试，马主任说自由活动，那时候其他人选择组队一起，我选择了一个人出来。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选择单独出来，却没想到吃个面能碰到你，而且，跟我一样，你也是一个人出来。
当时我就觉得，你这个女孩子，很不一样。但说实话，那时候对你的观感，也仅仅停留在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回青川后，我们之间的交集并不算多，但我心中对你一直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直到我们再次来京城参加比赛......”
说到这里，陈默忽然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对上了叶妍盈满泪水的眼睛。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都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叶妍心上。
这些话，瞬间将她拉回到了那个充满甜蜜的日子。
那天下午，未名湖畔的小径上，他的手很暖，就像那天下午的太阳一样。
“其实如果可以，我觉得南山公园比这里更合适，”陈默微微有些遗憾，“但人生总不可能十全十美，有些话......”
“不要！你不要说！我不想听！”
叶妍突然激动起来，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陈默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棉服里。
她仰着脸，眼里充满了惊慌和央求，仿佛他接下来要说出的话是洪水猛兽。
陈默低下头，看着紧紧抓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白皙，纤细，曾经被他无数次握在掌心。
心中那抹强烈的不舍再次翻涌上来，几乎要冲垮他筑起的堤坝。
但他最终还是狠下心来，用另一只手，坚定地、缓慢地，将那只冰凉柔软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推了下去。
“叶妍......”他唤道，声音沙哑。
“呜~你不要叫我名字好不好......呜呜呜~我不想听你叫我名字......”
叶妍的泪水再次决堤，心里慌得像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下坠。
他以前总是叫她“妍妍”，带着亲昵和宠溺，如今这连名带姓的称呼，冰冷得让她窒息。
陈默抿紧了嘴唇，微微张开口，吸入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借此压下喉头的哽噎和眼眶的酸涩。
他抬起头，眨了眨眼，望向没有星星的夜空，努力将心里的某些情绪逼退。
过了好一会儿，陈默才重新看向叶妍，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然。
“最近一段时间，我越来越清楚，我们未来的方向，是不一样的。虽然很舍不得，但我想，继续勉强下去，对我们都不公平。”
他停顿了一下，给了叶妍，也给了自己最后一秒的缓冲，然后...
“我们分手吧，叶...妍妍。”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叶妍像是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泪水疯狂涌出，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陈默，我明天就去和老师说我不去了！我不出国了！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陈默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他抬起双手，轻轻捧住女孩冰冷濡湿的脸颊，迫使她停止摇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乖，不要任性了。你们学校那边都已经确定下来了，你再去跟老师说，到时候不仅老师为难，你家里肯定也会很难做的。”
陈默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的泪痕，声音低沉。
“人生路上，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既然决定了，就好好走下去。可能我们真的只能陪彼此走到这里了，但至少......一路走来，没有背叛，没有争吵，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挺好的，不是吗？”
不远处，放心不下偷偷折返过来躲在一棵树后的谢雨欣，看着叶妍眼泪像是流不尽一样，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也不由得跟着红了眼眶，深深叹了口气。
即便她只是个旁观者，此刻也能感受到那种悲伤的痛楚。
自开学以来，她是看着叶妍每天晚上都抱着手机和陈默通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是听着叶妍用骄傲又甜蜜的语气说起她的男朋友多么优秀。
哪怕最近两周有些不对劲，但她也和叶妍一样抱有信心，觉得这只是情侣间普通的矛盾，总会和好的。
可眼前这一幕，将这美好的幻想彻底击碎了。
这段曾让她羡慕不已的爱情，终究还是要黯然落幕。
谢雨欣叹息的时候，就看到叶妍猛地抱住了陈默，双手紧紧框住陈默。
顿时双眼一瞪，还能这样？
陈默无奈轻轻拍着怀中女孩颤抖的肩膀，“妍妍，听话。”
“我不，我不要你跟我分手，我不分手！”
“你......”
“你别说话！！”
陈默听话闭嘴。
“你知道我这两个星期有多难过吗？我每天都跟你发消息，你呢，你回了多少？我每天都想跟你通话，可每次打过去你都不接，呜呜呜......”
女孩再次哭了，男孩默然无语，眼眶泛红。
陈默怅然的叹了口气，正想说话，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身影，抬眸看去，却是一怔。
“你舍友过来了......”
谢雨欣看着陈默朝自己招手，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在会不会坏了舍友的好事。
但最终，她还是走了过去，搀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叶妍。
叶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舍友身上，不再看陈默，只是无声地流泪。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谢雨欣半扶半抱着叶妍，慢慢走远，消失在夜色深处。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一直维持的平静表情终于垮了下来，被浓得化不开的落寞取代。
虽说心里早有预料，对于今天也早已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但真的发生时，胸口那股空落落的钝痛，还是真实得让他难以忽视。
蓦然间，他又想起了在山城那家嘈杂面馆里，抬头看见女孩独自一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心中的那一丝惊讶与莫名的触动。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恰逢其会，猝不及防。
故事的结局也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那个自觉成熟实则依旧青涩的男孩，和那个容易脸红、眼神明亮的女孩，终于还是没能一起翻过成长途中的山，他们的故事，写到了这一页，便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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