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深城世界通集团公司的办公楼里,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扇叶搅起的风都是热烘烘的。
徐大志,咱们这位徐董事长,此刻正杵在办公室的窗户边,望着楼下大院门口。他那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手里的烟烧了半截,烟灰颤巍巍地挂着,也顾不上弹一下。
蒋伟轻手轻脚走进来,把一份刚拟好的通知放在他桌上。“徐董,按您的意思,又强调了一遍,下发各分公司和工厂了。”
徐大志没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声音闷得像这天气。蒋伟瞄了眼老板的背影,心里直打鼓。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一次比一次严。通知上白纸黑字写着:全体同仁,临近五月,望大家以工作为重,下班后不得参与任何社会活动,事假一律不准。各公司、工厂领导班子需层层传达,落实到人,特别是年轻职工,要安排老职工一对一“帮带教”,加强关心关爱。每周开一到两次生活品质会,密切关注年轻员工的工作和生活动态。即刻安排,抓紧落实!
这命令下得,简直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长又臭,而且让人摸不着头脑。
蒋伟肚子里嘀咕,嘴上可不敢说,放下文件就溜了。他心里清楚,这通知一发出去,准保又得像往滚油锅里泼了瓢冷水,炸锅是免不了的。
果不其然,没出半个钟头,徐大志桌上那部电话就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徐大志慢腾腾地走过去,接起来,也不吭声。
那头立刻传来兴州城世界通集团总助的邹英的高嗓门,隔着听筒都震得人耳朵嗡嗡响:“老大!我的亲老大诶!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不准请假,不准出门,还搞什么一对一帮带?咱这是工厂,不是托儿所啊!那帮小年轻一个个活蹦乱跳的,能出啥事?你这弄得大家心里都毛毛躁躁的,活儿都没法安心干了!”
徐大志听着,脸上没啥表情,等邹英嘚啵完了,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句:“照做就是。”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
“可是……”
“没有可是。”徐大志打断她,“另外,通知下去,加强安保,大门除了上下班时间,一律给我锁死!职工不准随意进出。会客只接待业务和原料商,私事一律在传达室内解决。”
说完,“啪”一声就把电话撂了。
他这边是清静了,可兴州城那边,以邹英为首的一帮管理层可彻底坐不住了。邹英拿着忙音嗡嗡响的话筒,愣了好一会儿,才扭头对围在办公室的周武、钱满山、濮真豪几个高层领导说:“挂了……还是那句,照做。”
“这到底是为啥嘛!” 负责镜湖酒业总厂的周武是个急性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神神叨叨的,这不成心折腾人吗?”
钱满山笑笑,他心思细:“徐董这架势……不像是在开玩笑。你们说,他是不是在广深或者大港那边,得罪什么人了?怕人家摸到咱们这儿来寻仇?”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濮真豪摸着下巴,想了想,摇摇头:“不像。要真是寻仇,人家肯定是直奔他徐董去啊,找咱们这些工厂的麻烦顶啥用?挠痒痒似的。”
“对啊!”陆军一拍大腿,“老濮说得在理!冤有头债有主,找不上咱们。我看徐董这反应,倒像是……像是在防着啥更大的事儿。”
“更大的事儿?”谢伯洪嘀咕着,“能有啥更大的事儿?咱就是一群做彩电、卖收录机、做电子的,生产和卖酒的,还能牵扯上啥了?”
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谁也猜不透徐大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感觉,就像半夜里走山路,明知道周围有动静,就是看不清是人是鬼,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
邹英叹了口气:“猜是猜不出来了。都别杵着了,赶紧按老大说的办吧。老周,你赶紧回去落实徐董的指示,盯紧车间,特别是那帮小年轻,让他们晚上老实在宿舍待着,别出去瞎晃悠。各企业安保那边你们都多费心,每个大的工厂门卫再加两个人,小一点的分厂,都增加一个人,眼睛都给放亮点儿!”
众人应了声,各自揣着满腹疑云散去安排了。
命令一层层传下去,底下的反应更是五花八门。
年轻工人们怨声载道。
“搞什么嘛!下班了还不让出去?跟坐牢有啥区别!”
“就是!我还约了对象看电影呢,让不让去看呢?”
“听说老职工还要‘帮带’我们?监视还差不多!”
老职工们也是满肚子不情愿,平白多了个“盯梢”的活儿,谁乐意啊?但上面压下来的任务,不干又不行,只好硬着头皮,没事就找小年轻们“谈心”,问些“吃饭了没?”“家里还好吧?”之类没营养的话,搞得双方都别扭得很。
厂区大门果然看得严了,那个平时挺好说话的老门卫,现在也板起了脸,抱着个登记本,一丝不苟地盘问每一个想进出的人,不是公事一律挡驾。传达室一下子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成了工友们会见亲友的唯一据点,常常挤得满满当当。
这种反常的紧绷气氛,像一层无形的网,罩在整个集团相关区域的上空。各种小道消息开始不胫而走。
有人说,徐董事长是得了高人指点,算出来五月有血光之灾,这是在避祸呢。
也有人说,怕是上面要有大政策变动,徐董消息灵通,提前做准备。
更有甚者,神秘兮兮地传,徐大志是不是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幕消息,关乎国家大事……
流言越传越邪乎,人心也越来越浮动。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徐大志独自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把他半个身子染成暗金色。桌上那部红色电话又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兴州那边的号码,但不是邹英他们任何一个的。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年轻声音,带着点犹豫和紧张:“徐……徐董事长吗?”
“是我。你是哪位?”
“我……我是兴州小麦电子总厂三车间的,我叫李卫东。”年轻人的声音有些发干。
徐大志心里咯噔一下,二分厂三车间,那是厂里年轻人最多的地方。他不动声色:“嗯,有什么事?”
“徐董,我……我们就是想问问,”李卫东的声音更低了,还带着点豁出去的劲儿,“厂里最近这些规定,到底是为了啥?大家……大家心里都没底,干活也不踏实。有人说您得罪人了,有人说要出大事了……我们不怕辛苦,就怕……就怕死得不明不白啊!”
徐大志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能听到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属于好几个年轻人的、压抑的呼吸声。他仿佛能看到,在车间某个角落的,几个半大小子正紧张地围在一起,既害怕,又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窗外,广深城的夜色正在降临,霓虹初上,勾勒出这座新兴城市躁动不安的轮廓。远处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喧哗声传来,听不真切,却又像潮水般涌动。
徐大志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对着话筒,沉默了几秒钟,那几秒钟长得像是一个世纪。他该怎么回答?告诉他们自己那些模糊却令人不安的预感?告诉他们山雨欲来风满楼?不,不行,那只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最终,他开口,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轻松:“别瞎想。厂里最近订单多,任务紧,怕大家分心。都给我好好待在厂里,安心工作,就是对我、对厂子最大的支持。”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记住,不管外面发生什么,厂子里是安全的。相信我。”
说完,他再次挂断了电话,没有给那边再追问的机会。
放下话筒,徐大志走到窗边,彻底暗下来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幕布。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能稳住兴州吗?他能护住这偌大家业和那么多跟着他吃饭的人吗?他心里其实也没底。这感觉,真像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心里绷着根谁也不知道的弦。
而此刻,在兴州小麦总厂那个电话机旁,李卫东和几个同伴面面相觑。
“安心工作……厂子里安全……”李卫东重复着徐大志的话,脸上疑惑更深了,“徐董这话,我怎么听着,更像是……在提醒我们什么呢?”
另一个年轻人望着厂区外灯火零星、愈发沉寂的街道,喃喃道:“是啊,他越这么说,我这心里,越觉得……外面可能要出什么事了。”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比之前任何猜测都更沉重地,笼罩了几个年轻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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