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兴州城,夜里还是闷得慌。
徐大志把车停在巷口,松了松领带,感觉衬衫后背湿了一大片。今晚那顿饭吃得——呵,简直比装十台空调还累。他脑子里还回荡着省工行王行长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大志啊,你们公司的空调是真不错,可我们三楼会议室到现在还蒸笼似的,你看……”
“王行长放心,已经在调人手了,很快,很快。”徐大志嘴上应着,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厂里工人这个月已经加了N次班,再催,怕是要撂挑子了。
副市长周戎坐在主位上,笑呵呵地打圆场:“大志年轻有为,生意做得大,难免顾不过来。”话是这么说,可那眼神分明在说:小子,这些人你可别得罪。
徐大志陪着笑,一杯接一杯地敬酒。赵斌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低声说:“悠着点,明天还得去开发区看场地。”
这会儿走在回家的小巷里,夜风吹过来,带着点街角馄饨摊的香味。徐大志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光喝酒了,菜都没吃几口。他想起柳小婷前天电话里说“下周回来”,算算日子,该是今天?不对,她说要多陪父母两天……
想到柳小婷,他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兴州大学,女生宿舍三楼。
李晓雅把茶杯往柳小婷面前一放,溅出几滴热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是不是为了徐大志提前回来的?”
柳小婷捧着杯子,热气蒙了她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笑眼:“真不是。电视台实习那边有个临时采访任务,罗主任点名让我去。”
“得了吧你,”李晓雅挨着她坐下,抓了把瓜子,“上周还唉声叹气说家里催你毕业后回县城去实习,这会儿就跑回来了?你那点小心思,瞎子都看得出来。”
柳小婷不接话,小口抿着热水。六月的宿舍,吊扇吱呀吱呀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温的。她想起徐大志上个月来学校找她,站在宿舍楼下,衬衫袖子卷到胳膊肘,额头上一层细汗,手里拎着两盒她最爱吃的绿豆糕。
“装空调装到你们学校后勤处了,顺路。”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顺路?后勤处在东区,她宿舍在西区,隔着一整个校园。
“想什么呢?脸都红了。”李晓雅凑过来。
柳小婷慌忙起身:“我去洗把脸。”
水房镜子里的姑娘,两颊果然泛着红。她拧开水龙头,凉水扑在脸上才觉得清醒些。李晓雅跟了进来,靠在门框上,像是铁了心要问出个所以然:“说真的,徐大志现在生意做大了,你就不怕他……”
“怕什么?”柳小婷关掉水龙头,声音在空荡的水房里有点响。
李晓雅压低了声音:“生意场上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听说他今晚又跟什么行长、市长吃饭去了。这种场合,能少得了……”
“他不是那种人。”柳小婷打断她,语气坚定,可握着毛巾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李晓雅叹了口气,过来揽住她肩膀:“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小婷啊,你这心思藏不住,他要是也有心,就该有个明白话。这年头,好男人抢手着呢,你别傻等。”
柳小婷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揪了一下——是啊,徐大志从没明确说过什么。每次见面,总是聊她的学习,聊他的生意,聊兴州城哪家馆子好吃,聊夏天怎么这么热。话题多得像六月雨后的蘑菇,可最关键的那句,他从来没说。
“对了,”李晓雅忽然想起什么,“你表妹不是在你家吗?怎么不让她多陪你妈几天?”
“她也要开学了。”柳小婷擦干脸,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眼睛,“再说了,我妈现在有另外表妹陪着打麻将,比我在家还开心。”
两人说笑着回到宿舍,柳小婷看了眼桌上的小闹钟——十点四十。不知道徐大志饭局散了没有。
徐大志推开家门,已经快十二点了。
客厅灯还亮着,电视里放着深夜重播的电视剧。妹妹徐大敏歪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茶几上一堆瓜子壳,手里还捧着杯茶。
“哟,徐老板回来了?”徐大敏头也不回,眼睛盯着电视。
徐大志踢掉皮鞋,瘫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你干嘛呢?半夜三更不睡觉,专门在这儿当门神?”
“等你呗。”徐大敏这才转过头,上下打量他,“又喝了不少?脸跟关公似的。”
“别提了。”徐大志揉着太阳穴,“省里那几个行长,一个个跟催命似的。王行长说他办公室空调不够凉,李行长说他家电视尺寸太小——真当我们公司是百货商场?”
徐大敏嗤笑一声:“谁让你当初夸下海口,说三个月内让全市机关单位都用上你们公司的电器?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徐大志瞪她一眼,却无力反驳。为了拉订单,他确实说了不少大话。如今生意是起来了,可压力也像六月的气温,一天比一天高。
“不说这个了,”徐大敏凑过来,压低声音,“妈今天打电话了。”
徐大志心里一紧:“又催?”
“可不嘛。”徐大敏学起母亲的腔调,“‘大志都二十多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带回来,整天就知道忙生意。你看隔壁老陈家的孙子都会打酱油了……’”
“打住打住。”徐大志举手投降,“你就说我不在家。”
“我说了啊,她说周末亲自来兴州城看看。”徐大敏坏笑,“所以我这不是等你回来商量对策嘛。”
徐大志头更疼了。他摸出烟,想起柳小婷说过不喜欢烟味,又放了回去。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被徐大敏看在眼里。
“哥,”她忽然正经起来,“你跟小婷姐……到底怎么个打算?”
徐大志愣了愣:“什么怎么打算?”
“装,接着装。”徐大敏翻个白眼,“人家姑娘跟你好了这么久,你就不给个准话?我可告诉你,学校有个年轻讲师,最近老往她们文学院跑,听说对柳小婷挺上心的。”
“你怎么知道?”徐大志坐直了身子。
“李晓雅跟我说的啊。”徐大敏一脸“你完了”的表情,“李晓雅和小婷姐一个宿舍,消息能不准?哥,不是我说你,生意上的事你精得像猴,怎么到这事儿上就跟个闷葫芦似的?”
徐大志沉默了一会儿,电视里的对话声显得格外聒噪。他想起去年冬天,柳小婷来公司给他送围巾,说是她妈织多了。灰色的羊毛围巾,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后来李晓雅说漏嘴,那是柳小婷自己学的,织了拆、拆了织,折腾了一个多月。
“我不是没想过……”徐大志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哑,“可我现在这样,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应酬到半夜。人家姑娘跟了我,不是受苦吗?”
“你这叫杞人忧天。”徐大敏把瓜子壳扫进垃圾桶,“小婷姐要是怕吃苦,早就听家里的回县城实习去了,还在这儿读什么书、做什么电视台实习?哥,有时候啊,你就是想太多。感情这事儿,就像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你再不抓紧,可真没机会了。”
徐大志被妹妹这句歇后语说得一愣,随即苦笑。是啊,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生意场上如此,感情上又何尝不是?
“再说,”徐大敏继续进攻,“你现在生意是做大了,可身边围着那些人,有几个是真心的?小婷姐不一样,这种情分,你上哪儿找去?”
这话戳中了徐大志的心事。今晚饭桌上,那些行长、局长们称兄道弟,可他知道,一旦自己生意出点问题,这些人跑得比谁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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