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苍老的声音，在每个人的神魂中炸响。
整个太虚门，所有喧嚣与厮杀，都在这一瞬归于死寂。
一道枯槁的身影，自那最深处的祖地禁区，一步步踏空而来。他须发皆白，身穿最朴素的灰麻道袍，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似有无形的道韵涟漪荡开。
宗主与残存的几位太上长老，在看到这道身影的瞬间，脸上疯狂的杀意化为了狂热的敬畏与希望。他们齐齐躬身，声音颤抖。
“恭迎老祖出关！”
太虚老祖没有看他们，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生灭的浑浊眼眸，径直落在了陈玄身上。
他只看了一眼，便随意地抬起一根干枯的手指，隔空对着陈玄，轻轻一点。
一个字，从他口中淡漠吐出。
“定。”
言出法随。
陈玄周身的无极混洞，瞬间凝固。那吞噬万法的恐怖吸力，戛然而止。
环绕他的空间，仿佛在顷刻间从流动的空气，变成了坚不可摧的琉璃神铁，将他死死禁锢在内。灵力停止了运转，神魂被无形的山岳镇压，就连思维的转动，都变得无比滞涩沉重。
这就是炼虚境。
不是力量的碾压，而是法则层面的绝对支配。
“有趣的虫子。”
太虚老祖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陈玄面前，不足三尺。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玄体内那枚微微震颤，仍在顽抗的混元道种。
“竟能将我派那块残碑的本源吞噬殆尽，化为己用。你这功法，比祖师爷传下的，似乎还要……纯粹。”
他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冰冷好奇。
这种被视作玩物，生死皆在对方一念之间的感觉，比任何杀招都更让人遍体生寒。
跑。
必须跑。
硬抗是十死无生。陈玄那被法则压制得几乎停滞的念头，只剩下这一个最原始的本能。
想把我当标本？陈玄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僵硬。
他暗中催动着混元道种，将所有吞噬来的太极本源，连同古通身上得来的风家血脉印记、那枚钥匙碎片中蕴含的微弱空间道韵，全部糅合在一起。
这是一场豪赌，赌自己能在法则的铁壁上，撬开一丝缝隙。
“孽障已经伏法！结太虚诛魔阵，将此地彻底封锁，绝不能让他走脱！”宗主见老祖出手，信心暴涨，立刻嘶声下令。
残存的长老们强忍伤势，迅速归位。一道道光柱拔地而起，交织成网，迅速构筑成一座绝天绝地的封锁大阵，将老祖和陈玄所在的区域彻底笼罩。
他们要的，是万无一失。
陈玄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差点没笑出声。一群猪队友，还真怕我跑不掉，特意帮忙关门。
“在本座面前，你还想走？”
太虚老祖仿佛看穿了陈玄的意图，嘴角露出一抹讥诮。他伸出手，五指张开，就要朝着陈玄的头顶抓下。
他要的不是杀死陈玄，而是活捉，然后像剥茧抽丝一样，将他身上关于太极的所有秘密，一根根全部抽出来。
就在那只蕴含着炼虚法则的手掌，即将触碰到陈玄的瞬间。
陈玄那双被压制得黯淡无光的眸子里，陡然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他将对太极总诀的全部领悟，孤注一掷地灌注到混元道种之中。
“动静之机，阴阳之母！”
不是对抗，而是引动。
他没有去硬撼那如同神山天堑的“静”之法则，而是以自身为“机”，在法则的绝对静止中，强行点燃了一丝“动”的火花！
这丝火花，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在“动”与“静”碰撞的刹那，阴阳失衡，生死逆转，一道看不见的“生门”，在法则的铁壁上，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痕！
就是现在！
混元道种之内，那枚上古传送符的残余道韵，被彻底点燃！
“噗！”
陈玄张口喷出一大团精血，尽数洒在身前。那精血没有滴落，而是瞬间化作最纯粹的燃料，融入了那道空间裂痕之中。
道种护主，爆发出璀璨至极的光芒。
一道玄奥的太极图虚影，猛地将陈玄的身体包裹。
“嗯？”
太虚老祖那万古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错愕。
他没想到，一只被他牢牢攥在手心的虫子，竟然真的能在他掌心，咬出一个洞来！
太极图包裹着陈玄，化作一道逆流而上的黑色流光，无视了“太虚诛魔阵”的封锁，一头扎进了那道刚刚撕开的，尚未来得及愈合的空间裂缝之中。
“放肆！”
太虚老祖勃然大怒！
他一步踏出，枯槁的手掌直接撕裂了身前的空间，探入了那漆黑混乱的虚空裂缝，循着陈玄遁走时留下的微弱空间波动，追杀而去！
随着老祖的离去，那股镇压天地的恐怖威压，才缓缓消散。
宗主与几位长老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道藏阁被毁，太极残碑崩碎，核心长老死伤殆尽，就连闭死关的老祖都被惊动，最终却还是让罪魁祸首逃之夭夭。
太虚门，完了。
数千年的基业，今日之后，将彻底沦为中州各方势力口中的一块肥肉。
宗主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灰败。
……
混乱的虚空乱流之中。
陈玄的意识，如同一叶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他伤得太重了。
以化神期的修为，强行从炼虚老祖的法则镇压下逃生，代价是燃烧了近半的本源与神魂。
混元道种黯淡无光，陷入了沉寂，体内的经脉寸寸断裂。
更要命的是，那太虚老祖的气机，如跗骨之蛆，死死地锁定着他，隔着无尽虚空，追杀不休。
他不知道自己会被这混乱的传送卷向何方，或许是域外星空的某个死亡绝地，或许是某个被遗忘的上古战场。
但那又如何。
只要还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
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掠夺了太虚门的一切，吞噬了太极残碑的本源，这些，都将成为他再次崛起的资粮。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一个冰冷的念头，在他神魂深处烙下。
太虚门，太虚老祖……
我一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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