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入武擎峰，周遭的雾气便扑面而来。
这雾非水汽，而是浓郁到化为实质的天地灵气。陈玄体内的混元道种发出愉悦的嗡鸣，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吞吐。
可在这片生机之下，却藏着一股刺入骨髓的锋锐，一道万古不化的孤寂。
陈玄扫视四周，山峰孤绝，草木稀疏，满是古老与荒凉，没有半分仙家气象。只有山巅那座宏伟却破败的石殿，在浓雾中若隐-现。
月无瑕站在一旁，神情复杂。
“这里是武擎峰。”她低声解释：“曾是天元圣地最强的杀伐一脉，主修无情剑道，战力冠绝同代。只是三千年前，武擎圣人冲击更高境界失败，身死道消，此峰便荒废了。”
她的语气里有敬畏，也有一丝惋桑。
她抬手指着山巅的石殿：“那便是万兵殿，武擎圣人毕生的收藏与传承，尽在其中。闻瑶圣人法旨，从今往后，此峰一切，都归你所有。”
说到这里，月无瑕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但是……三千年来，无人能推开那扇门。”
“为何？”陈玄问得直接。
“因为门后，封印着武擎圣人至死不散的……杀伐道心。”
陈玄听完，面无表情，心中只有一声冷笑。
“好一个富裕的囚笼。”
月无瑕一怔：“陈道友，你这是何意？闻瑶圣人是在保护你。”
“保护？”
陈玄转过头，看着她。
“这破败石殿，凶煞之气刺魂。圣地之内，难道找不出一个干净的洞府？既无禁制阵法，又将我置于此险地，这是保护？”
他的话像一根根针，扎破了那层温情的伪装。
月无瑕的脸色微白，嗫嚅道：“圣人她……自有深意。”
“深意，就是想借我这把刀，去探一探这石殿的虚实，看看我这‘太极化凶’的道，能不能撬开这颗顽固了三千年的‘杀伐道心’，对么？”
陈玄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月无瑕无法反驳，只能沉默。
她发现，任何在她看来合情合理的解释，在这个男人面前，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剥开，露出最赤裸的利益交换本质。
陈玄不再理会她，缓步走向那座石殿。
他没有催动灵力，也没有释放气势，像一个凡人般，一步步踏在坚硬的岩石上。
可每一步落下，他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感受着脚下土地的脉动，感受着这山峰残留的意志。
越是靠近，那股无形的凶煞之气便越是浓郁。
这股气息，并非针对血肉，而是直刺神魂。
它化作一柄柄无形的利剑，悬在头顶，要将一切闯入者的心神意志，斩得支离破碎。
跟在后面的月无瑕，不得不运转功法，体表浮现出一层清辉，才勉强抵御住这股压力，可脸色已然苍白。
陈玄却恍若未觉。
他终于走到了那扇紧闭的石门前。
石门古朴，没有任何雕饰，却仿佛承载着一个世界的重量。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正是从门后传来。
他伸出手，五指修长，缓缓按在了冰冷的石门上。
“嗡——！”
指尖触碰到石门的刹那，一股霸道绝伦、孤傲到极点的意志，猛地从门后反震而出！
这股意志，纯粹、极致，就是为了杀戮而生！它化作一道精神洪流，顺着陈玄的手臂，直冲他的识海，要将他整个人彻底同化，变成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放肆！”
陈玄识海中，那枚交织着黑红纹路的混元道种，猛地一颤。
不等那杀伐意志逞凶，道种便化作一个吞噬万物的黑红漩涡，主动迎了上去。
“噗嗤！”
一声轻响。
那足以让寻常炼虚修士神魂崩溃的杀伐意志，刚一进入陈玄的识海，就被那漩涡一口咬住，强行拖拽了进去。
“太刚，太烈，太纯粹。”
陈玄的意识一片冰冷。
“可惜，是死的。”
他非但没有被冲击，反而像个美食家一样，开始品评起这股力量。
“圣人？修到最后，把自己修成了一块只会砍人的顽石。孤阳不生，孤阴不长，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死得不冤。”
他的手没有收回，反而更深地贴紧了石门，体内的《太极混元真经》自行运转，开始解析、炼化这股被吞噬进来的杀伐意志。
这东西对他而言，不是毒药，而是大补之物。
他的“太极化凶”，本就是吞噬一切负面、极端的力量，化为己用。这纯粹的杀伐道心，正是最顶级的食粮。
月无瑕在后面看得心惊肉跳。
她看到陈玄的手按在门上，整座石门都开始微微震颤，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煞气，从门缝中溢出，疯狂地涌入陈玄的掌心。
“陈道友，快退开！”她失声惊呼，“这道心会吞噬你的神智！”
三千年来，不是没人试过强行炼化，但下场无一例外，都是被反过来夺舍心智，最后发狂而死。
陈玄却置若罔闻。
他闭上眼，像是在享受。
“不够。”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满足的意味。
“什么？”月无瑕没听清。
“我说，这点残羹剩饭，不够我塞牙缝的。”
陈玄睁开眼，眼神平静得可怕。
“武擎圣人？让我看看，你到底留下了什么。”
话音未落。
他脚下，一朵混沌黑莲的虚影骤然浮现，缓缓旋转。
他按在石门上的那只手，五指猛地一握，像是要将整座石门连同后面的意志，都捏在掌心。
“你的道，太极端。”
“今天，我来教你什么是阴阳。”
他体内那枚混元道种的力量，不再是单纯的吞噬，而是分化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一道，是融合了枯骨龙息的死寂、终结。
另一道，却是从天地灵气中提炼出的，最纯粹的生机、创造。
一阴一阳，一生一死。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的掌心交织，化作一个微缩的太极图印，狠狠地印在了石门之上。
他不是要破门。
他要以自己的道，去撬动门后的道。
用太极的平衡，去冲击杀伐的极端！
“轰——！！！！”
整座武擎峰，剧烈地摇晃起来。
那扇沉寂了三千年的万兵殿石门，第一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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