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灿被方辉突如其来的严肃问题弄得微微一怔，但出于对方辉能力的信任，他立刻回答道：“精确统计，包括女皇娜米娅在内，一共是五千三百七十六万八千四百二十一名。它们都是母巢文明麾下各个子文明、各层行政单位、科研中枢以及军团系统的核心成员。理论上，通过它们，这个世界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指令流和资源调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方辉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他缓缓摇头，指向四周，指向那看似被完全掌控的虫巢女皇，指向脚下这座庞大的人造星球：“五千三百万……覆盖了核心层……但是，班长，你有没有想过，对于一个拥有九万多层世界、每一层都生活着数以千亿计虫族个体的超级文明来说，这五千三百万个‘节点’，相对于整个文明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集体无意识海洋，究竟算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我的感知告诉我，你的控制，就像是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表面，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油膜。你可以控制油膜的流动，但你从未真正触及，甚至可能惊动了……海洋深处那真正的主人。这个文明的‘意识’，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更要集中，也更会……伪装。”
或许是为了回应方辉那触及本质的疑惑，场上异变骤生。
就在距离传送门不到百米的地方，空间如同被无形之手撕裂，一道边缘闪烁着不稳定幽光的裂缝悄无声息地徐徐打开。
没有剧烈的能量爆发，没有震耳欲聋的声响，但那道裂缝本身散发出的气息，却让在场所有大日级强者都感到一阵心悸。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中缓缓步出。
它的形态与周围那些甲壳狰狞的虫族截然不同，身体主干更接近人类，修长而匀称，覆盖着一层仿佛暗夜星辰般流转的微光甲胄，而非粗糙的外壳。
其面容模糊，只能看到几双深邃如宇宙深渊的复眼，闪烁着冰冷而睿智的光芒。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背后那一对薄如蝉翼、却巨大无比、呈现出瑰丽虹彩光泽的翅膀，形状类似于某种远古的甲虫，微微扇动间，便有细微的空间涟漪荡漾开来。
它旁若无人地轻轻拍着手，动作优雅，发出的声音直接回荡在众人的意识海中，带着一种古老而沧桑的韵律：“你们竟然精通这么多种文明的技术，厉害，厉害，你们这群天外来客，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啊。”
它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仿佛在观察有趣实验品的惊叹。
苏灿双目骤然收缩如针，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厉声喝道：“你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存在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三年来，他自认已经如同蛛网般，将精神网络的每一个节点都牢牢掌控，他的神识伴随着被控制的数千高层，早已渗透到母巢文明的每一个角落，从最底层的工蜂孵化池到最顶层的女皇宫殿，理应没有任何秘密能瞒过他。
而眼前这个奇异虫族，其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深邃如海，晦涩难明，但强度绝对达到了大日级二阶巅峰。
这样的存在，在任何一个文明中都应该是如同恒星般耀眼的核心，绝无可能默默无闻。
按照他搜刮、整合的数十万名高层虫族的记忆碎片，虫巢文明确实有过一位惊才绝艳、实力接近此境界的“女王护卫”，但那个个体早已被他设计引出，在一年前设计斩杀，形神俱灭！
他的记忆库和情报网明确无误地告诉他，虫巢里绝对、绝对不可能存在着第二个如此恐怖的虫族强者。
“我吗？”
那个类人虫族似乎并不意外苏灿的反应，它停下拍手的动作，虹彩翅膀微微收拢，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俯瞰岁月长河的漠然，“你可以叫我‘虫巢意识’，又或者说是……整个虫族集体意志在感受到种族面临生存危机时，被动凝聚、诞生出的【守护者】，我是最初的蓝图，是潜藏在基因源头的古老回响。你可以称我为‘原始虫’。”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存在的？”
苏灿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最自信的底牌之一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揭穿，这比出现一个未知强者更让他心惊，“我的控魂术，作用于灵魂本源，无声无息，就算是大日级三阶的强者，若非刻意针对性地仔细探查，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如此大规模地发现！”
“原来你控制我们虫族的这个方法叫做控魂术吗？确实非常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我漫长岁月中所见最精妙的精神奴役法门之一。”
原始虫坦然承认，它的复眼中似乎有无数星河流转，倒映着苏灿的不解与惊怒，“我们个体，乃至你控制的那个女皇娜米娅，都无法凭借自身的力量察觉。”
它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悠远而深沉：“但是，年轻的强者，你低估了一个文明延续的本能。我们虫族，已然在这浩瀚宇宙中存在了超过百亿年。这百亿年里，我们经历过无数次毁灭纪元般的生态大灭绝，遭遇过无数科技或力量远超我们的强大文明的入侵、奴役甚至肢解。我们曾被当做生物兵器，被当做实验品，被当做矿工……但最终，你看，我们依然存在于此，而那些曾经毁灭过我们、奴役过我们的辉煌文明，如今安在？它们大多早已化作了宇宙尘埃，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原始虫微微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庞大的、层叠的母巢世界：“究其根本，是因为我们虫族真正的根基，并非臣服于某一位具体的‘虫母’，或是某一个英明的‘领导者’，我们真正效忠与融为一体的，是那个跨越时空、沉淀在每一个虫族单位基因最深处、由百亿年生死存亡淬炼而成的庞大【虫族意志】！
它是我们文明的集体潜意识，是我们存续的最终保险。只要这个集体意志不灭，只要还有一个虫族单位承载着这份传承，我们就永远不会真正灭亡，你控制的，不过是浮于表面的‘管理者’，却从未触碰到这文明真正的‘灵魂’，你的行为，就像是在一片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涟漪扩散，终究会惊动湖底沉睡的古老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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