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很奇怪。
好消息不来是不来，一来就接二连三的来。
在新社发出这次通讯的次日，杨天兴就立刻在全县召开会议，开始组织部署全县各公社各大队推进‘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这次是明确发文下达政策，立刻开展，而非是之前的组织学习。
杨天兴在会议上，还规定了时间。
必须在秋收之后，各大队全部推进落实。
一时间，
整个华阳县都沸腾了，各个生产队天天都是丈量土地，社员们也是各个热情高涨，充满了期待。
一个个巴着赶紧秋收，就等着秋收之后给自家分地。
有些聪明人，甚至从这天起就开始攒粪了。
不要笑话，在化肥还没有大规模普及之前，农民使用的都是土家肥。
说白了就是，各种动物的粪便，包括人类自己。
先攒粪，等到时候自己分地了，这些粪就可以上到自家地里，到时候自家就能多打粮食。
这是第一个好消息。
第二个好消息是，8月8号这天，高考成绩出来了。
刘青山考了488分。
才400多分？连500都不到？
这个分数如果放在后世，真不算什么，连个本科也考不上。
可现在这是1979年啊，知道这时候高考满分是多少吗？
——500！
刘青山考了488，距离满分只差了12分！
牛逼吗？
当然！
查到分数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刘青山去年的班主任李大海更是激动的蹦了起来，哈哈大笑，“稳了！这次绝对稳了！这个分数，全国所有的大学随便挑！闭着眼睛随便挑！！”
“另外，青山这次还放了个大卫星哩！”
“额嘞老天爷呀，488分啊，额从来没有听过有人高考能考这么高的分数，青山是头一个！”
“额估计，这次青山说不定还能考个状元回来哩！”
听到能考个状元，众人全都来了兴趣。
“啥状元？咱们县的状元？还是咱们地区的状元？”
李大海笑眯眯摇头。
“那不成……是咱西北省的状元？？”
李大海再次摇头。
“那到底是啥嘛？！”
“全国，状元！！！”
“……”
众人齐齐失声，目瞪口呆。
愣怔片刻后，又齐齐倒吸凉气，“嘶——”
所有人都麻了！
……
刘青山还没来得及回家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呢，燕京大学的电话就率先打到了家里。
接电话的是王凤仪，“喂，你找谁呀？”
听筒那头传来一个清晰、标准、带着点书卷气的男声，语气礼貌而郑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您好，请问这里是刘青山同志家吗？”
“是啊，你是？”王凤仪心里一动，找青山的？还这么正式？
“您好！我是燕京大学招生办公室的。”对方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燕……燕京大学？！”
王凤仪瞬间心头一紧！
燕京大学，又是燕京大学！
去年夏天，青山就考上了燕京大学，结果被刘胜利那个挨千刀的狗东西给冒名顶替了。
今年燕京大学亲自跑到家里要特招，结果被青山那倔小子给拒绝了。
再后来‘冒名顶替’的事情真相大白，刘胜利被开除学籍，燕京大学又表态说青山可以入学。
没想到，那倔小子再次拒绝！
说什么再考一次也能考上，没必要这么不清不楚的入学，很尴尬云云……
当时这可把她和当家的愁坏了，连续拒绝人家燕京大学两次，万一得罪了人家咋办？
这以后都没机会了！
这……这怎么又打来了？
难道……难道青山这次高考……？
王凤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听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同……同志，您好！额是刘青山的妈，王凤仪。”
“凤仪同志，您好！”
对方似乎还记得她，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和一种按捺不住的兴奋，“这次给您打电话，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不，是几个天大的好消息！”
“好……好消息？还几个？”王凤仪的声音有些发颤，不会是……？
“是的！”
对方的声音清晰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巨大的喜悦，“首先，经过我校招生委员会严格审核，刘青山同志以极其优异的成绩——高考总分488分，已被我校中文系正式录取！”
“我们非常欣赏他在文学创作上的才华和在高考中展现出的卓越学识，燕京大学中文系，诚挚欢迎刘青山同学的加入！”
“录……录取了？！488分？！燕京大学？！中文系？！”
王凤仪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都有些发花，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死死攥着听筒，指节都发白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真……真的吗？同志？您说的是真的吗？青山……青山他考上了？！真又考上了？？”
“千真万确，凤仪同志！”
对方的声音带着理解和肯定，“488分！距离满分只差12分！这是刘青山同志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考出来的！但这还不是全部！”
对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激动和自豪，“我们刚刚从国家教育部得到确切消息，刘青山同志的高考总分488分，是今年全国高考的最高分！”
“他不仅是燕京大学的新生，更是——1979年全国高考的文科状元！”
“轰——！！！”
王凤仪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一颗炸弹炸开了！
录取燕京大学已经是天大的喜讯！
现在……现在又告诉她，她儿子青山，是全国第一？！
是全国状元？！
“状……状元？！全国……第一？！”
王凤仪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尖锐得几乎破音，她整个人都懵了，像被施了定身法，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全国状元”四个字在疯狂回荡！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无比的兴奋：“对！全国状元！刘青山同志创造了历史！他是我们燕京大学的骄傲！更是全国的骄傲！”
“录取通知书我们已经拍了专人去送，应该很快就能送到您家里。”
“请您和刘青山同志放心，也请您转告他，燕京大学全体师生，热烈欢迎这位当之无愧的全国状元！”
“哎！哎！好！好！谢谢！谢谢同志！谢谢大学！谢谢……”王凤仪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这一次的眼泪，不再是去年那种担忧和惋惜，而是纯粹的、巨大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荣耀感！
她对着话筒连连鞠躬，声音哽咽：“谢谢！谢谢你们！青山……青山他……他考了全国第一啊！状元！我的儿是状元啊！！”
巨大的喜悦让她几乎失态。
“不客气，这是刘青山同学自己努力的结果。再次恭喜你们！也恭喜刘青山同学！”对方又说了几句祝贺的话，便礼貌地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
王凤仪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脸上的表情凝固在巨大的震惊和狂喜之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猛地转过身，冲着院子里正在劈柴的刘茂财，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带着颤抖、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狂喜喊了出来：“当家的！当家的！快！快来啊！！状元！青山是状元！！全国第一啊！！！”
“啥？！状元？！全国第一？！”
刘福来听到王凤仪这变了调、带着哭腔却又充满巨大喜悦的嘶喊，尤其是“状元”、“全国第一”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劈在他耳边！
他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差点砸到脚面。
他却像被钉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整个人都傻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随即，他像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看到王凤仪泪流满面、浑身颤抖却满脸狂喜的样子，心脏狂跳：“凤仪！你……你刚才说啥？！啥状元？！啥全国第一？！”
“青山！是青山！”
王凤仪指着电话，又哭又笑，激动得语无伦次，“燕京大学！录取了！488分！全国最高分！全国状元！人家燕京大学招生办的同志亲口说的！！”
“全国……状元？！488分是全国最高分？！”
刘茂财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踉跄一步，扶住门框才没摔倒。
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荣耀感像海啸般将他吞没！
他猛地抓住王凤仪的肩膀，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嘶哑变形：“真的？！你没听错？！青山……青山他真考了全国第一？！状元？！”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人家招生办的同志亲口说的！国家教育部都确认了！”王凤仪用力点头，眼泪还在狂飙。
“额的老天爷啊！祖坟冒青烟了！祖坟冒青烟了啊！！”
刘茂财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汉子，此刻激动得浑身发抖，脸色涨得通红，眼泪也瞬间夺眶而出，他大声道：“快！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爸妈，还有福来兆丰他们！”
说着话，
他就疯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哈哈大笑。
如此异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路上邻居们的好奇，纷纷开口询问。
“茂财，你这是咋了？”
“咋了茂财？你这么高兴？”
“茂财，碰到啥喜事了？？”
对于这些人的问话，
刘茂财脚步都不带停的，只管跑，当然嘴里也做了回答，他大喊着：“额家青山考上了！”
“额家青山考上燕京大学了！哈哈哈哈！”
“488分！488分啊！”
“全国第一！全国第一！全国的状元啊……”
“哈哈哈哈！”
刘茂财跑远了，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乡亲们。
他们面面相觑了好一阵，然后这才纷纷反应过来，随即就一个个也不淡定了……
“啥？青山考了个全国状元？！”
“额滴娘！全国第一？！”
“哎呦！！要不就说哩，青山就是文曲星下凡啊！”
“对对对，这真是文曲星下凡！”
“是啊，先是成了名扬全国的大作家，这次又考了个全国状元出来……哎呦…啧啧！老刘家这祖坟真是冒青烟了呀！”
消息像一阵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弯河大队！
正在地里干活的人扔下了锄头！
正在厂里忙碌的工人停下了机器！
正在家里做饭的婆姨们放下了锅铲！
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像被磁石吸引一般，朝着老刘家的方向涌去……
“真的假的？”
“茂财叔亲口喊的！”
“听说是燕京大学打电话来了！亲口说的！全国状元！488分！全国最高分！”
“我的老天爷啊！咱弯河真是出了个文曲星！”
“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人们奔走相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与有荣焉的巨大狂喜！
状元！
全国状元！
这简直是神话里才有的事情！
如今，这神话就诞生在他们弯河！诞生在老刘家！
老刘家的院子，瞬间被闻讯赶来的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
里三层，外三层。
人头攒动，议论声、惊叹声、道贺声响成一片。
“老爷子！恭喜恭喜啊！”
“福来支书！茂财叔！恭喜啊！老刘家出了真龙了！”
“青山娃呢？状元郎呢？快让额们看看文曲星！”
“488分！全国第一！这娃……这娃是咋学的啊？！”
“祖宗保佑！咱弯河的风水好啊！”
刘福来、刘茂财、刘兆丰兄弟三人，还有家里的女眷们，被热情的乡亲们围在中间，接受着潮水般的祝贺。
他们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荣光，一遍又一遍地回应着：“同喜同喜！是咱弯河的喜事！”
“谢谢！谢谢大家！”
“青山……主要是青山他争气！”
老爷子刘树德坐在石凳上，看着眼前这比过年还热闹百倍的景象，听着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道贺，老泪纵横的脸上，笑容像菊花一样绽放开来。
他用力顿着拐杖，对着围拢过来的乡亲们，声音洪亮，带着无上的自豪：“同喜！同喜！青山给咱老刘家争了光！也是给咱整个弯河大队争了光！这是咱弯河的荣耀！是咱所有人的喜事！”
“为了庆祝这桩天大的喜事！为了感谢列祖列宗保佑！为了答谢乡亲们多年的关照！”
刘树德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宣布：“我代表老刘家决定——摆席！”
“大摆三天流水席！请咱弯河大队所有老少爷们、婆姨娃娃，都来吃席！大家一起庆祝！”
“好——！！”人群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吃席咯！哈哈哈……”
“老刘家敞亮！老刘家大气！！”
“沾沾文曲星的喜气，老刘家出真龙啦——”
欢呼声，叫好声，大笑声，很快就充斥了整个弯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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