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正嗦着米线，突然被呛了一下，咳得脸通红，我递过纸巾，他一边擦嘴一边瞪我：“你小子，故意的吧？明知道我吃辣就呛……”
话没说完，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他摸出来看了眼，突然眉飞色舞。
“青子说他那边完事了，问咱要不要去操场遛弯，顺便等他带夜宵回来。”
我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宿舍楼十一点锁门，便点头：“行啊，正好消消食。”
胖子三两口扒完剩下的米线，把碗往塑料袋里一塞，拎起就往门外走：“走！青子说给带了烤冷面，加双蛋的那种。”
刚下宿舍楼，晚风就卷着槐树叶的影子扑过来，带着点秋夜的凉意。
胖子把外套往肩上一搭，胳膊肘撞了撞我：“说真的，你跟许瑶这进度，啥时候能官宣啊？你俩天天晚上聊到半夜。”
我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没接话，耳根却有点发烫。
其实不用官宣，大概谁都看得出来，又不是初中生，还搞官宣了一套。
胖子见我不吭声，又用胳膊肘怼了怼我，语气里带着点促狭：“咋，还不好意思了？”
我没接话，默默的走着，走到操场入口时，远远就看见青子坐在看台上，手里举着个油纸袋挥了挥。
夜风把他的声音送过来：“这儿呢！烤冷面还热乎着！”
我们顺着台阶往上爬，青子把其中一份递过来，竹签上串着的烤冷面还冒着白汽，鸡蛋的焦香混着甜辣酱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
我刚要接，手机突然震了震，是许瑶发来的消息：“你俩跑操场去了？胖子的朋友圈定位暴露了。”
点开胖子的朋友圈，果然看见他十分钟前发了张操场的照片，配文“夜宵时间，懂的都懂”，定位赫然是学校田径场。
我没好气地踹了胖子一脚：“你发朋友圈能不能屏蔽点人？”
胖子摸出手机看了眼，嘿嘿笑：“忘了忘了，主要是想馋馋林朔。”
青子在旁边笑着拆台：“我看你是想炫耀青子牌烤冷面。”
正闹着，许瑶的消息又弹了出来：“烤冷面里放酱油了吧？你脸上的伤才刚好，别嘴馋。”
后面跟着个敲打的表情包，像个老师在训小学生。
我打字回：“放心，青子特意让老板少放酱，而且我就吃一口。”
“一口也不行，”她回得飞快，“等你彻底好了，我请你吃，加双蛋加里脊的那种。”
看着屏幕上的字，心里突然甜丝丝的，像揣了颗水果糖。
胖子凑过来看了眼，故意夸张地叹气：“啧啧。”
我没理他，咬了口烤冷面，其实老板放的酱不少，咸香里带着点微辣，是我爱吃的口味。
但被许瑶这么一说，倒觉得这口面比平时更有滋味了——大概是因为知道，有人在千里之外（其实就在隔壁宿舍楼）惦记着你的忌口，这种感觉比任何调料都让人觉得暖心。
青子突然开口：“对了，明天核实材料，你俩跟我一起去他们宿舍吧？主要是看看吴远成和罗文科的材料补得怎么样了。”
“吴远成今天说社区章不好盖，我怕他明天又遇着麻烦；罗文科那边，他爸的诊断书我看过了，确实是真的，就是家庭收入证明还没交，得提醒他一声。”
“行啊，”胖子立刻道，“正好我也想看看罗文科那小子到底啥情况，在班会上阴阳怪气的，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困难。”
“别带着偏见去，”青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是去核实情况，不是去审犯人。”
“罗文科昨天给辅导员打电话，说他爸这礼拜要做第二次手术，医药费还差一大截，他急着拿补助也是人之常情。”
我想起罗文科在班会上攥紧申请表的样子，指节都泛白了，当时只觉得他是故意找茬，现在想来，大概是真的被逼急了。
人在难处的时候，总会有点口不择言，就像溺水的人想抓住根稻草，哪怕方法不对，也是出于本能。
胖子在旁边啃着烤冷面，含糊不清地说：“还是青子细心，这些事都替我们想到了。”
“不像某些人，就知道跟许瑶聊微信。”
我把手里的竹签往他面前一递，作势要戳他：“再说一句试试？”
胖子笑着躲开，三个人在看台上闹作一团，笑声在空旷的操场上荡开，惊飞了跑道边槐树上的夜鸟。
远处的宿舍楼亮着零星的灯，像散落的星星，晚风带着秋夜的凉意，却吹不散身边的热闹。
正闹着，操场入口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林朔。
他手里没拎书包，走到看台底下抬头喊：“你们仨在这儿热闹呢？”
胖子探头往下看：“林朔？你咋来了？刚还说馋你呢。”
林朔顺着台阶上来，手里攥着瓶冰汽水，往我手里一塞：“刚在楼下见宿管大爷收被子，说看见你们往操场跑了。”
他瞥见青子手里的烤冷面，摆摆手，“不用给我留，刚在家吃了晚饭，我妈炖了排骨，撑着呢。”
青子愣了下：“你妈来了？”
“嗯，下午到的，给我带了点吃的。”林朔在我旁边坐下，汽水在手里转着圈，“刚听你们说要去核实罗文科的材料？”
“是啊，”胖子抢着说，“那小子之前在班会上阴阳怪气的，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困难。”
林朔笑了笑：“罗文科家确实不容易，他爸这二次手术费差不少，我前阵子跟他一起去教务处交表，听见他打电话跟亲戚借钱，声音都急哑了。”
我有点意外：“你跟他很熟？”
“不算熟，”林朔拧开自己的水瓶喝了口，“就是上学期认识的。”
“他跟我聊起过家里的事，说他爸要是再凑不够钱，手术就得往后拖。”
他顿了顿，补充道，“对了，明天你们去核实的时候，不用提我啊，免得他觉得尴尬。”
青子点头：“放心，我们就按流程问。”
胖子挠挠头：“那你咋不去申请补助？我看你平时挺省的。”
林朔笑了：“我家不用，我爸妈开了家小超市，虽然不富裕，但供我上学没问题。”
“之前省着花是觉得没必要乱花钱，不是缺钱。”
他指了指我手里的汽水，“就像这个，我妈非让我带两瓶下来，说给你们分着喝，别总买外面的。”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拎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瓶冰镇汽水，瓶身上凝着水珠。
晚风又吹过来，带着槐树叶的清香。胖子已经把第二份烤冷面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那明天去罗文科宿舍，咱态度好点？”
“本来就该态度好点。”
我拍了他一下，“人家真有困难，咱核实清楚了，能帮就帮一把。”
林朔看着我们笑：“你们这样挺好的。”
他站起身，“不早了，我先回宿舍去了，我妈还等着我视频呢。”
“谢了你的汽水！”胖子举了举手里的瓶子。
林朔挥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操场入口。
我咬了口烤冷面，甜辣酱的味道混着汽水的清爽，心里敞亮了不少。
原来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别总凭着第一眼印象下判断——就像林朔，看着省俭，其实是懂得体谅家里；像罗文科，急得说话冲，背后藏着的是对家人的牵挂。
青子把最后一口烤冷面吃完，拍了拍手：“走吧，快十一点了，再不走宿管大爷该锁门了。”
胖子把垃圾塞进塑料袋，拎在手里：“明天一早叫我，我定个闹钟。”
“放心，忘不了。”
我跟着站起来，手里的汽水还冒着冷气，瓶身的水珠蹭在手心，凉丝丝的，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远处的钟楼敲了十一下，我们仨并肩往宿舍楼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又随着脚步慢慢叠在一起。
晚风里飘着烤冷面的香味，还有少年人没说完的话，像这秋夜一样，安静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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