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原转着面前的茶杯，道：“赵宜是巡察司判官，他的职责就是巡察，跟着世子无可厚非。”
“绪南没有实权，恐怕压不住他，万一他在背后使绊子呢？”
“你总不能护他一辈子，我觉得世子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
明晏皱着眉，担忧道：“绪南心直，赵宜混迹官场多年，他肯定斗不过，到时候受掣肘，对巡察也不利。”
穆原抬眼看她，“那你是怎么想的？”
明晏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屋中，以及干干净净的院子，声音也硬了几分，道：“我想打断他的腿，让他跟着回京，在我眼皮子底下总比在绪南这儿好。”
“既然你已有打算，还找我商议什么？”
看他语气疏离，明晏也没好气，“看看穆相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
明晏忽然有些生气，突然就对她这样冷淡，看着就想动手，语气生硬道：“那劳烦穆相跑一趟了，请回吧。”
穆原果真站起了身。
明晏一直盯着他，大有他敢出去试试的架势。
却没想到他真往外走。
明晏手指一动，桌上茶杯摔落在地发出脆响，伴随一声轻呼。
穆原脚步定住，转身看去，只见她蹙眉低头，手指滴着水，地上摔落的茶杯还冒着热气，裙摆已经被水洇湿，还沾着一两片茶叶。
急急几步走了回去，“烫到手了吗？”
明晏将手往后背一放，扭过头，“不劳穆相关心，夜深了，请回。”
穆原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瓷，伸手去抓她背在身后的手，“若是烫伤得赶紧处理，有气一会儿再撒。”
明晏撑着桌子站起来躲开他，蹦着到了一旁榻上坐下，佯装冷漠。
穆原盯着她，不言不语，提起桌上的茶壶，伸出手指，将水倒在手上。
明晏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冒着热气的水淋在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上。
穆原放下茶壶，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欲走，得出结论道：“应该没有烫伤。”
明晏气得拿起手边的软枕砸了过去，“你是不是欠打啊，这几天我哪里又惹你了？”
软枕砸在他的后背落在地上，刚刚听到茶杯落地赶来的沈繁星一进来就是这场面，吓得赶紧关了门退出去。
穆原蹲下身捡起她扔过来的软枕，微微侧头，“不是你说的怕被人看到？如今没人会乱想，你也不高兴吗？”
明晏气得心口疼，看着他的背影，侧脸在烛火下更加清隽，却无端带着几分疏离冷漠。
穆原缓缓走近，在她身边坐下，放下软枕去拿她的手查看，没什么问题。
看着她的裙摆，道：“我替你更衣？”
明晏硬邦邦道：“我自己没手吗要你换？”
穆原微微一笑，偏头看她，“你现在可知道处处避嫌有多让人不快了？我若是当真要与你保持距离，对你和对旁人一样的话，就是这两天这模样，你愿意这样吗？”
“那也没有这样疏离的，你明摆着给我脸色看呢？”
“可我对别人就是这样。”
明晏还有些不悦，下了榻蹦着朝衣柜去。
穆原跟上前去，将她抱了起来，嘴角含笑，眼眸幽深，“别换了，反正也得脱。”
明晏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人就被他抱着放到了床上。
手忙脚乱去推他，“不行不行，这是别人家！”
“上次谁说我想要就给的？”
“先欠着，等回了京补给你。”
穆原本也没打算在她脚上还有伤的时候折腾她，却还是压着亲了许久才抬起身，看着她因他的动作在床褥里压得凌乱的发，伸出白皙的手指挑了一缕她乌黑的秀发，绕在指尖，嗓音低磁带着诱惑，“今日可想好了，给我的答复是什么？”
明晏看着他指尖的头发，脸上逐渐升起红晕，推了推他，道：“我们坐起来说。”
穆原顺着她将她抱起来放置在自己腿上，捏了捏，蹙眉又道：“你当真是瘦了很多，马上又要一路奔波，根本养不起来，等回了京我再给你拿些补品去，好好补补。”
“好。”
穆原蹭着她的肩，不愿离开一点儿，“漫漫，你的答案呢？”
明晏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穆原看向她，眼眸含笑，“你有没有后悔过在陈州遇见我？当年若非在陈州遇见的是我，是不是后面就没这么麻烦了？凭你的权势，想赖账也好，想将人收回府中也好，都轻而易举，可偏偏是我，你可有后悔过？”
明晏轻微摇了摇头，“没有。”
穆原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我不止一次庆幸当年在陈州遇到了你，若我没有遇到你，或许我早已经接受家中安排和适合我的千金贵女成了婚。可是你总会归京，我早晚会与你相遇，命中注定会被你深深吸引，若我成了婚，我该如何正视这份爱意？我又有什么资格去争取你？漫漫，我很幸运。”
明晏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种直白的话，每次一听还是觉得心跳加速。
伸手拉住他放在腰间的手，“那天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
做足了心理准备，长呼一口气，才低声道：“我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明晏缓缓道：“结为夫妻是一件大事，你家里的人都不喜欢我，我本也没打算管他们的想法，可是若我们是夫妻，我也不好不顾你的颜面，总要与他们打交道的，若你祖父又出言讽刺，我是还嘴还是不还嘴呢？还有，若是结为夫妻，我们年纪也不小了，肯定很快要催我生娃娃，我不想生娃娃，母后就是为了生我才拖垮了身体离世，我不想；还有，我如今得罪了那么多人，尚且不知前路如何，若当真死于权斗，你又如何？还有……唔……”
未尽之言被穆原尽数吞没，紧紧揽着她的腰吻着她的唇，是明晏从不曾感受过的粗暴掠夺，像是要将她当真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
声调喑哑带着若有似无的哭腔，埋首在她胸口，“漫漫，我不知你想了这么多……”
不曾想她已经在心中将一切都想了个遍，每个字都带着她在有他的未来里幻想过的情景。
穆原眼眶湿润，“漫漫，我保证，你心中所想之事都不会发生，你不喜欢和我的家人来往可以不来往，不想生娃娃可以不生，我也不会让你有事，我会与你同生共死，与我结为夫妻不会成为你的牵累，你还如以前一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并非是想禁锢你，我只是想求一个待在你身边的机会。”
明晏点点头，心头释然，从脚下的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刀。
扯下一缕头发，在锋利的刀刃上一割。
穆原心怦怦直跳，看着她从随身的荷包里又取出一缕头发，两缕合在一起，又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他，“收好。”
将自己手中的一半用荷包里一直放着的那枚姻缘符上的红线缠绕起来放好，小心翼翼放回荷包里，道：“等回了京，找个手巧的绣娘绣两个小荷包放进去。”
穆原眼眶发热，看着她又将自己手里的头发拿过来，扯下他的荷包翻找出他的那枚姻缘符，同样缠绕起来放好，再挂回他腰间。
明晏笑语盈盈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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