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循着地方志上记载的佛骨踪迹,在连绵山雾里走了三日。阿依娜胳膊上的红印子总在靠近妖气时发烫,这天午后,那淡红痕迹突然灼得她皱眉,前方雾霭中骤然浮出一角青灰瓦檐。
“是净业寺。”赵凛拔剑拨开拦路的枯藤,寺门匾额上的鎏金大字被黑气蚀得斑驳,“志上说寺里供着一节指骨舍利,百年前就断了香火,怎么……”
话音未落,寺内传来整齐的木鱼声,“笃、笃、笃”敲得人心头发紧。李乘风按住发烫的手腕,扶桑枝在袖中隐隐震颤:“这木鱼声没有活人气,像木偶在敲。”
推开虚掩的寺门,腐叶下埋着半截褪色的经幡,禅院里的香炉插满烧剩的香头,却没半点烟火气。木鱼声从大雄宝殿传来,三人蹑足靠近,殿门缝隙里渗出血色微光,混着佛香与血腥的怪味——比黑石村古墓的腥气浓烈十倍。
“施主远道而来,可是为求舍利庇佑?”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突然出现在身后,他面色惨白如纸,眼白里爬着细密的黑丝,嘴角却挂着僵硬的笑。赵凛剑锋立刻抵住他咽喉,僧人竟不躲不避,黑丝顺着脖颈往剑锋上缠,“舍利在殿内‘修行’,正需活人之气滋养,施主们来得正好。”
殿内景象让三人头皮发麻。十八尊罗汉像被黑丝缠成了茧,供桌上的琉璃舍利塔泛着妖异红光,塔底趴着七八个面黄肌瘦的活人,喉咙里插着银管,鲜血顺着管子流进塔中,被里面的指骨舍利吸得一干二净。而二十多个僧人围在供桌旁,双目圆睁却毫无神采,黑丝从他们天灵盖钻出来,像蛛丝般连向舍利塔,每敲一下木鱼,舍利就红光暴涨,僧人们身上的黑丝便粗上一圈。
“佛骨养我,生人养骨……”舍利塔突然发出浑浊的低语,和古墓里邪孽的声音如出一辙。一个僧人突然扑向阿依娜,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正是黑石村死者的模样,“献上新的养料,舍利便会赐你永生!”
赵凛挥剑斩断袭来的黑丝,剑锋却被黑气黏住,“这邪孽更凶了!”他刚要运气,就见那僧人胸口裂开,钻出无数黑丝缠向剑刃,“它在吸法器的灵气!”
李乘风突然注意到供桌下的铜盆,里面泡着数十根人的指骨,每根都缠着黑丝:“它在模仿佛骨!用活人骨养舍利,再借僧人的身体扩散!”他将扶桑枝掷向舍利塔,金光撞在塔壁上,竟被弹了回来——塔沿刻着诡异的符咒,正压制着佛器的威力。
“是‘锁灵咒’的变种!”阿依娜突然想起师门记载,“需用纯阳精血催动佛器才能破!”她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活人被黑丝拽着往舍利塔爬,银管刚触到那人皮肤,他就发出凄厉的惨叫,转眼便成了皮包骨。
“赵凛,砍断银管救人!”李乘风咬破指尖,将血抹在扶桑枝上,“阿依娜,用雪水浇透那些符咒!”金光裹着血气暴涨,他踩着供桌跃向舍利塔,黑丝从四面八方涌来,却被血气烧得滋滋作响。
阿依娜甩出浸满雪水的绸带,缠住塔沿符咒,黑丝遇雪水瞬间僵住,符咒上的黑气渐渐消散。赵凛剑如闪电,斩断银管的同时劈开扑来的僧人,那些僧人被砍倒后竟不流血,黑丝从伤口涌出,又钻进其他僧人身体里。
“它在借僧人的身体轮回!”李乘风一杖砸在舍利塔上,琉璃塔轰然碎裂,里面的指骨舍利滚了出来,上面缠着手腕粗的黑丝,正往一个活人的胸口钻。他一把抓住舍利,黑丝立刻缠上他的手掌,顺着胳膊往心口爬——手腕上的淡印子突然发烫,竟和黑丝产生了共鸣。
“引它进佛器!”阿依娜将最后一袋雪水泼在扶桑枝上,金光与雪水交融成冰金色。李乘风忍着剧痛,将舍利按在扶桑枝顶端,黑丝发出惨叫,却被血气与雪水的合力逼得无法逃脱,一点点被吸入枝桠中。
僧人们突然集体倒地,黑丝从他们天灵盖钻出,汇成一股黑烟扑向李乘风。赵凛立刻挥剑划出火圈,将黑烟困在中间,“它想逃!”
“佛骨为巢,生人为粮,今日便焚了你这巢穴!”李乘风念动口诀,扶桑枝金光暴涨,将黑烟与舍利一起裹住。邪孽在金光中发出最后的嘶吼:“我藏在千佛骨中……你们烧不尽……”声音渐弱,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舍利失去邪气支撑,瞬间化为粉末。那些昏迷的活人渐渐苏醒,僧人们却面色灰败,再也没睁开眼。
三人走出净业寺时,山雾已散,夕阳将寺院的影子拉得很长。李乘风看着掌心残留的黑丝印记,突然发现阿依娜胳膊上的红印子深了几分。
“它在进化。”赵凛擦拭着剑上的黑霜,“从依附佛骨到操控活物,下一个地方恐怕更危险。”
李乘风握紧扶桑枝,枝桠上的金光暗了一瞬。远处山巅隐约有佛塔轮廓,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红光,像一只等待猎物的眼睛。
山巅佛塔的红光在暮色里越来越亮,阿依娜胳膊上的红印子像被火烫似的,疼得她攥紧了装雪水的皮囊。三人快马加鞭往山顶赶,沿途的草木竟都透着黑,叶片上沾着细如粉尘的黑渣,风一吹,就往人的口鼻里钻。
“这不是普通的山雾。”李乘风勒住马,抬手挡开飘来的黑渣,指尖触到的瞬间,竟传来针扎似的疼,“是邪孽散出的骨灰,沾着就会被它盯上。”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马蹄声,回头一看,竟是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村民,双眼发直,手里攥着带血的柴刀,顺着他们的踪迹追了上来——他们的天灵盖下,都隐隐透着黑丝的影子。
赵凛拔剑迎上去,刀锋刚碰到村民的柴刀,就见村民的手臂突然暴涨,皮肤裂开,黑丝像藤蔓似的缠上剑身:“是被邪孽操控的行尸!砍不死!”他被迫收剑后退,村民却像疯了似的扑上来,指甲里的黑泥蹭在马身上,那片毛瞬间就枯了。
“用雪水!”阿依娜甩出绸带,雪水洒在村民身上,黑丝立刻发出“滋滋”的响,村民动作一顿,眼里的黑丝却更浓了。李乘风趁机催动扶桑枝,金光扫过村民的天灵盖,黑丝从里面钻出来,化作黑烟往山巅飘去——原来这些村民,只是邪孽用来拖延他们的“傀儡”。
等摆脱村民赶到山顶,那座佛塔已经近在眼前。塔身是青黑色的石砖,砖缝里渗着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似的往下滴。塔门口站着两个身披袈裟的僧人,和净业寺的僧人不同,他们的脸竟和佛塔上刻的佛像一模一样,眼窝深陷,嘴角咧到耳根,手里捧着一个铜盘,盘里放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心,上面还缠着黑丝。
“来者是客,既到了‘万佛塔’,便该献上‘心祭’。”左边的僧人开口,声音像两块石头在磨,他抬起手,铜盘里的人心突然跳动起来,黑丝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钻进他的太阳穴,“佛骨在塔顶修行,需生人之心养魂,你们三个,正好凑够一份‘全祭’。”
三人刚要动手,塔内突然传来钟声,“咚——咚——咚”,每一声都震得人胸口发闷。阿依娜突然捂住头,蹲在地上,胳膊上的红印子竟开始渗血,黑丝从血珠里钻出来,要往她的血管里钻:“它在引我体内的黑丝!这塔是个陷阱!”
李乘风立刻蹲下身,用扶桑枝的金光护住阿依娜,却见塔门里突然飘出无数黑丝,像一张大网似的罩过来。赵凛挥剑劈砍,可黑丝砍断了又会立刻接上,反而越来越多,缠上了他的脚踝,往他的腿肚子里钻——他的裤管下,竟也渐渐浮出淡黑色的印子。
“进塔!只有找到佛骨,才能破了这陷阱!”李乘风拉起阿依娜,推着赵凛往塔内冲。塔内一片漆黑,只有塔顶传来微弱的红光。走了没几步,脚下突然踩空,低头一看,楼梯竟是用白骨铺的,每一步踩上去,都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咔嚓”声,缝隙里还渗着黑液,粘在鞋底,甩都甩不掉。
“小心头顶!”阿依娜突然拽了李乘风一把,抬头就见塔顶垂下无数黑丝,丝的末端挂着一个个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活人,他们的胸口都插着一根银管,银管连接着塔顶的一个石盒——石盒里,正泛着妖异的红光,那是佛骨的所在。
更吓人的是,铁笼里的活人竟都睁着眼,嘴角挂着和僧人一样的笑,他们的手抓着铁笼,指甲缝里的黑丝往李乘风三人身上勾:“来陪我们把……佛骨会赐我们永生……”
李乘风刚要催动金光,突然发现石盒里的红光竟开始移动,顺着塔壁往下爬,最后落在了一个铁笼前——笼子里关着的,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和大觉寺那些被黑丝缠过的孩子一模一样!孩子的胸口,正嵌着一块碎骨,黑丝从碎骨里钻出来,往石盒里的佛骨凑去。
“是‘养骨童’!”阿依娜突然喊出声,“邪孽要借孩子的肉身,让佛骨重生!”话音未落,石盒突然打开,里面的佛骨竟不是一节,而是整整一副骨架,每根骨头都缠着黑丝,黑丝像活蛇似的缠向孩子的胸口,要和孩子体内的碎骨合为一体。
赵凛挥剑斩断缠向孩子的黑丝,可骨架突然动了,骨节“咔嚓”作响,挥着骨爪扑了过来。李乘风将扶桑枝抵在骨架的颅骨上,金光暴涨,黑丝却从骨架的骨缝里钻出来,缠住他的手腕——他手腕上的淡印子突然发烫,竟和骨架里的黑丝产生了共鸣,扶桑枝的金光瞬间弱了几分。
“它在吸你的灵气!”阿依娜将最后一袋雪水泼在骨架上,黑丝僵住的瞬间,孩子突然尖叫起来,胸口的碎骨竟开始往体外钻,黑丝顺着碎骨爬出来,要钻进李乘风的胸口。
就在这时,塔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座佛塔开始摇晃。李乘风抬头一看,塔顶的石砖裂开,无数黑丝从外面钻进来,汇成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的脸竟和慧能一模一样,嘴角咧着笑:“你们以为毁了净业寺的舍利就够了?这副骨架,是我用百具活人的骨头拼的,今日,便用你们三个的魂,补全最后一块!”
黑影挥着黑丝扑下来,李乘风突然将扶桑枝塞进孩子手里,孩子的手刚碰到枝桠,金光竟暴涨十倍——原来孩子体内的碎骨,是大觉寺佛骨的“本源”,只有它能克制邪孽的骨架!金光裹着孩子的手,往骨架的颅骨上按去,骨架发出凄厉的惨叫,黑丝开始燃烧,黑影也渐渐变得透明。
“不——!我还藏在……”邪孽的话没说完,就被金光彻底吞噬。骨架化作黑灰,孩子胸口的碎骨也失去了邪气,变成了一块普通的骨头。铁笼里的活人渐渐苏醒,眼里的黑丝也散了。
三人带着孩子走出佛塔时,天已经亮了。可李乘风看着孩子手里的扶桑枝,突然皱起眉——枝桠上的金光,竟比之前暗了许多,而且他的手腕上,淡印子变成了深红色,像嵌在肉里似的。
阿依娜突然指向远处的山谷,那里竟隐约有一座寺庙的轮廓,轮廓里,泛着和之前佛塔一样的红光。赵凛握紧了剑,剑身上的黑霜,再也没散去过。
“它还没彻底死。”李乘风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的眼里,竟闪过一丝极淡的黑丝,“它藏在我们没找到的佛骨里,甚至……藏在我们身边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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