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天兵的手指还悬在半空，铜镜裂缝里渗出的红光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我盯着那道光，喉咙发紧，却不敢动。
陈智瘫在我脚边，呼吸浅得几乎摸不到。徐三盏靠在石柱上，手指还在抖，掌心裂口不断渗血，可他没管，反而死死攥着那半块罗盘残片，像是怕它飞了。
时间仿佛凝住了一瞬。
然后，头顶的号角声猛地变了调。不再是警报般的短鸣，而是低沉、缓慢，像是某种指令被重新校准。所有天兵同时转头，铜镜齐刷刷对准我们，灰白的眼珠缓缓聚焦。
我知道，下一秒，长戟就会刺穿我的喉咙。
就在这时，徐三盏动了。
他没抬头，也没喊，只是突然从怀里抽出一个乌木小匣，指甲在匣盖边缘划了一下。那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像是割破了自己的皮肉。
“咔。”
一声轻响，匣子开了。
三团黑影从里面窜出，落地即奔，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我愣了一瞬才看清——那是三头形似牛马拼凑而成的木傀儡，四蹄是硬木雕成，关节处嵌着青铜轴，脑袋一半像牛，一半像马，眼睛是两颗幽绿的琉璃珠。
木牛流马！
它们没有停顿，直接撞向天兵阵列侧翼。最前一头猛冲而出，肩头硬生生扛住一记劈来的长戟，木屑飞溅，可它依旧向前顶去，把两名天兵撞得连退数步，阵型瞬间出现松动。
“走！”徐三盏低吼，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往柱子后面撤！”
我一把拽起陈智，拖着他滚向最近的石柱。他嘴里哼了一声，手却仍死死抱着小棺，指甲缝里全是血。我来不及细看，只觉背后冷风袭来，回头一瞥，一杆长戟已劈至半途。
“铛！”
木牛流马横身挡下，头颅被劈开一道裂口，绿光闪了两下，竟又扑了上去，用断裂的角顶向天兵胸口。
我趁机贴柱而立，喘了口气，刀尖点地，迅速扫视战场。
三头木牛流马呈品字形游走，专挑阵型衔接处冲击。它们不攻击，也不恋战，撞一下就退，节奏极快，偏偏又耐打，哪怕被砍断一条腿，也能拖着残躯继续横冲直撞。天兵的阵列开始混乱，原本整齐的步伐被迫调整，铜镜的光芒也出现了短暂的错位。
“它们怕节奏乱。”我咬牙低语，“跟刚才一样。”
徐三盏站在我另一侧，脸色惨白，额角青筋跳动，显然操控不易。他嘴唇微动，似乎在念什么咒，可声音太小，听不清。
“还能撑多久？”我问。
他没回头，只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血：“半炷香……最多。”
我点头：“够了。”
够做什么？够我们喘口气，够我们看清局势，够我们在下一波杀招落下前，找到新的活路。
我低头看了眼刀背，破识符已经烧成了灰，只剩一点焦痕黏在金属上。我用指腹蹭了蹭，把残灰抹进掌心，然后蹲下身，在地面蛇纹的缝隙间快速画了一道障气纹。线条歪歪扭扭，远不如之前完整，但至少能遮掩一点气息波动。
陈智这时睁了睁眼，声音虚弱：“小棺……好像……有点反应。”
我心头一跳：“什么反应？”
“不是震动……是热。”他抬起手，掌心贴着棺面，“像里面有东西要醒。”
我没接话。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我盯着前方，只见一头木牛流马已被三名天兵围住，长戟交错劈下，木躯裂开大口，绿光忽明忽暗，眼看就要散架。
可就在它即将倒下的瞬间，它突然四蹄蹬地，猛地跃起，竟用残破的头颅撞向其中一名天兵的铜镜。
“砰！”
镜面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蔓延开来。那名天兵身体一僵，动作停滞了半息——虽短，却足够打破节奏。
其余两头立刻响应，一头撞向阵眼，另一头直扑主阵方向，逼得天兵不得不分兵应对。包围圈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虽然只有丈许宽，但已是活路。
“等的就是这一刻。”我握紧刀柄，目光扫过缺口两侧，“徐三盏，能不能让它们再撑十息？”
他咬牙：“你最好快点。”
我不再废话，转身看向陈智：“听着，等会我冲出去，你和徐三盏立刻往东侧柱群移动，别回头，别停，直到躲进阴影为止。”
“那你呢？”
“我去拿回主动权。”我冷笑，“他们以为我们只能逃，可我们还没打完。”
话音未落，我已起身，刀尖划地，借力一跃，直扑缺口边缘。
一名天兵正欲合拢阵型，长戟横扫而来。我矮身避过，顺势一脚踹向其膝甲连接处——那里有条细缝，是之前观察到的薄弱点。
他踉跄一步，阵型再乱。
我趁机翻身而入，刀锋斜撩，逼退另一人，随即反手将刀插进地面蛇纹交汇处。一股浊气冲起，带着腐土与铁锈混合的气息，直扑天兵面门。
他们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
我抽刀后撤，高喝：“徐三盏！收手！”
他立即掐诀，三头木牛流马同时止步，不再追击，而是迅速后退，残躯发出吱呀声响，像是齿轮在强行逆转。它们退回我们藏身的柱群外围，呈三角之势立定，绿光微弱，却仍挺立不倒。
天兵没有追击。
他们站在原地，铜镜光芒渐盛，排列重组，速度比之前更快，更精准。显然，刚才的混乱已被系统修正。
我靠在石柱上，胸口起伏，汗水顺着鬓角滑下。陈智被徐三盏扶着，缩在角落，小棺放在膝上，表面竟泛起一层极淡的金光，像是回应着什么。
“你刚才说它发热？”我低声问。
陈智点头：“现在更烫了，像要烧起来。”
我盯着那层金光，忽然想起壁画上的符痕，灯焰的变化，还有那些傀儡眉心的旧缝——一切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
可现在没时间深想。
徐三盏喘着气，靠在另一侧柱子上，脸色灰败：“木牛流马撑不了太久，它们的灵核快碎了。”
我点头，目光却没离开战场。
天兵的阵列已完成重整，十人为一组，三列并进，步伐一致，铜镜角度完全同步。他们不再急于进攻，而是缓缓推进，像是在等待某种信号。
我知道，真正的杀招还没来。
我抬手，用刀尖轻轻敲了敲柱子，三下短，一下长——这是我们之前约定的暗号。
徐三盏看了我一眼。
我盯着前方，缓缓开口：“等会我引他们动，你们找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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