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回谷的风突然变得滞重，像是被无形的棉絮塞满了每一寸空间。幽渊之门半开的缝隙里，漆黑的触手仍在疯狂扭动，却被柳琴指尖流淌的镇魂曲死死钉在门内，那些原本带着吞噬气息的阴影，此刻竟像被安抚的野兽般微微颤抖，表面泛起细碎的银光——那是柳家血脉与幽族古老音律共振的痕迹。
楚阳的虎口已经震裂，玄铁长剑的剑身在连续劈砍中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可他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青铜圆盘的最后一块碎片被他一脚踩在脚下，碎片边缘的纹路仍在微弱闪烁，像是不甘熄灭的星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门内涌来的吸力正随着圆盘碎片的沉寂而减弱，但那股源自噬灵王残识的恶意，却像附骨之疽般缠绕在每个人的灵脉里。
“张猛！左后方！”他突然嘶吼出声。
张猛刚将最后一缕黑雾劈成青烟，闻言猛地转身，巨斧带着破空的锐啸横扫而出。只见三道黑袍人影正从谷壁的阴影里扑出，他们裸露的手臂上刻满了与门扉相同的符文，双眼是空洞的漆黑。巨斧与为首者的利爪碰撞的瞬间，火星溅落在张猛胸前的伤口上，那道被黑雾侵蚀过的疤痕突然灼痛起来，让他闷哼一声，却硬生生将三人逼退了半步。
“这些杂碎的骨头比魔修硬多了！”张猛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斧刃上沾着的黑袍碎片正在滋滋冒烟，“李逸，你的药还能撑多久？”
李逸正跪在赵风身边，指尖的银针不断刺入他胸前的穴位，试图稳住他飞速流逝的灵力。赵风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入门缝，肩膀以下的衣袍正被门内涌出的黑气一点点吞噬，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淡金色的纹路——那是阵灵之体与幽渊之门产生共鸣的征兆。听到张猛的问话，李逸手腕一顿，银针尾端的红线剧烈震颤：“最多一刻钟！他的灵脉正在被门内的力量同化，再拖下去……”
话音未落，柳琴的琴音突然出现一丝紊乱。她的指尖不知何时已渗出鲜血，染红了琴弦，原本清越的旋律里多了几分颤抖。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扉上那些由老院长身躯化作的金色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最下端的几个符文已经化作飞灰，露出后面狰狞的门板。老院长的声音带着濒死的虚弱从门内传来，像是隔着厚厚的岩层：“撑……撑不住了……”
“哥！”柳琴突然抬头，泪水顺着脸颊砸在琴身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忽然想起兄长柳岩临终前的眼神，那里面除了痛苦，还有一丝她当时未能读懂的决绝。指尖的血珠滴落在琴弦上的瞬间，她猛地变换了指法，镇魂曲的旋律陡然拔高，变得凌厉如剑——那是她从兄长遗留的琴谱里偷学的禁曲，据说能以血脉为引，唤醒沉睡的幽族战魂。
门内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噬灵王的残识像是被刺痛般剧烈翻腾。那些原本温顺的触手瞬间暴涨，带着尖啸冲破琴音的束缚，直扑柳琴面门。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侧面撞了过来，将柳琴死死护在身后。
是李逸。他刚将最后一枚护心丹塞进赵风嘴里，此刻正用自己的后背迎向那些触手。药箱里的银针被他反手抽出，以灵力灌注成寸许长的银芒，精准地刺向触手顶端的吸盘。可那些阴影像是活物般分裂开来，转眼间便缠上了他的手腕，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往上蔓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滚开！”张猛的怒吼响彻山谷。他放弃了防御，任由一名黑袍人的利爪划过腰侧，巨斧带着自身精血的灼热，狠狠劈在门扉与地面衔接的缝隙处。只听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门扉竟被这股蛮力撬得微微上扬，那些即将触碰到李逸的触手顿时被夹在门缝里，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缕缕黑烟。
楚阳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将体内仅剩的灵力全部灌注到长剑之中，剑身在阳光下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竟隐隐透出龙吟之声。他记得老院长说过，幽渊之门的枢纽在门楣中央那块凹陷处——那是当年封印时特意留下的弱点。
“柳琴！借你的琴音一用！”
柳琴会意，指尖在流血的琴弦上急速跳跃，镇魂曲的旋律突然变得高亢激昂，像是无数战鼓在同时擂动。门扉上的金色符文受到音律感召，竟重新亮起微光，暂时稳住了溃散的趋势。楚阳踏着张猛巨斧劈开的缝隙纵身跃起，玄铁长剑带着千钧之力，精准地刺入那块凹陷。
“嗤——”
仿佛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响起，门扉中央突然涌出大量的黑色雾气，那是噬灵王残识被重创的迹象。可就在这时，赵风突然猛地抬头，原本因灵力透支而涣散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他看着楚阳，嘴角竟扬起一抹释然的笑：“该结束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双手按在门扉内侧，体内的阵灵之力如火山般爆发。淡金色的纹路从他胸口蔓延至全身，与门扉上的符文融为一体。楚阳甚至能看到，那些金色纹路正在顺着赵风的手臂，一点点侵蚀门内的黑暗。
“赵风！”楚阳目眦欲裂，想要拉他出来，却被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弹开。
“告诉圣院的弟子，别怕……”赵风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门，该关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幽渊之门开始剧烈震动，半开的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柳琴的琴音变得哽咽，张猛死死按住斧柄，不让门扉在闭合时产生的冲击力伤及旁人，李逸则捂着被冻伤的手腕，看着赵风的身影在门缝中一点点被金色的光芒吞噬。
楚阳跪在地上，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玄铁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剑身上的余温，可那温度却暖不了此刻冰冷的心脏。
“轰隆——”
幽渊之门终于彻底闭合，巨大的门板上，老院长化作的金色符文与赵风的阵灵之力交织成网，将所有黑暗牢牢锁在门内。那些黑袍人像是失去了提线的木偶，纷纷软倒在地，身躯迅速化作飞灰。
谷中的浓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露出被血染红的地面和散落的兵器。楚阳站起身，看着那扇紧闭的巨门，门楣上还残留着玄铁剑劈砍的痕迹。远处的天空中，乌云正在散去，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恰好落在门扉中央的金色纹路上，折射出细碎而温暖的光。
张猛拄着巨斧走过来，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拍了拍楚阳的后背：“结束了。”
柳琴收起琴，琴弦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她望着门扉的眼神里，有悲伤，却更多的是一种沉淀后的平静。李逸从药箱里拿出伤药，默默递给每个人，指尖的颤抖暴露了他未散的心悸。
没有人说话，可每个人都知道，这不是终结。门扉虽闭，那些牺牲与伤痕却刻进了骨血里，而新的路，总要在晨光升起时，踩着这些印记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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