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时双腿果然雪花屏般发麻，脚底像有千根针在刺。
两人直挺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缓过劲。
那模样颇滑稽。
“收工啦！”执行导演拿着大喇叭宣告一天工作结束。
众人鱼贯而出。
林风目光跟随场中张导，想找机会跟她谈谈。
张导又嘱咐演员几句，才朝休息室走去。
“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身后编剧老师留下一句，林风马上跟过去。
编剧颔首，目送她离开。
喻明泽搜到林风身影朝导演休息室跑去，打消念头，没过来打扰，转身出了片场。
休息室门前。
“当当当！”
林风轻叩三下，有些紧张。
“进来。”
张导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林风调整呼吸，扭开门把手，轻声入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白板，一半人物关系图，一半故事情节线。
密密麻麻的图示标注层层堆叠，隐约能辨出狂放字迹。
乍一看神似警察抓罪犯的逻辑推导图，或反派庞大精密的犯罪计划。
白板前简易办公桌里，张导手拿剧本写写画画。
林风在桌前站定，不敢打扰。
思绪告一段落，张导捏了捏眉心，放下剧本。
抬头看到是她，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是你啊。”
“别站着了，坐吧。”
她指了指一旁的折叠椅。
林风坐过去，跟她斜对面，抱歉道：“打扰了。”
忽视她的歉意，张导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
林风有些惊讶，看来她早就料定自己会来，心下不禁升起防备，毕竟对她之前的“圈套”还记忆犹新。
张导似笑非笑看着她，等她开口。
确保语气不会露怯，林风谨慎问道：“我想知道，替身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
“这个……不好说。”张导故意拖长语调，“短了两三周，长的话……说不定得到杀青。”
林风抿嘴。
“怎么？你这边有问题？”张导眼神雪亮盯着她。
林风时间上没问题，难的是在组里的处境。这点她不会不知道，是想故意逼自己说出来。
“搭了这么久，男女主都习惯了，我的作用不大，是时候离开了。”林风并未如她的意。
“是吗？”
张导沉默良久，盯着她。
林风承受着她那颇具压迫感的眼神，手心慢慢冒出冷汗。
挺住！她给自己打气。
过了明路离开就好，至少别闹得太难堪。
“这个先不谈。”
许久，张导眼神柔和下来，语气放松，循循善诱：“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样的人？”
这是跟她畅谈人生？眼下合适吗？林风没说话。
张导继续：“从试戏我就看出来了，你是天生的演员，聪明，悟性强，一点就通。最重要的是信念感强，入戏快，”她摇头，“很多演员学都学不来。”
林风没想到她对自己的评价竟会这么高。
或者是……捧杀？
“知道你只是幕后，请你出演被拒，还觉得很可惜。”
“之后搭戏你又一次让我觉得很惊艳，所以才多管闲事，”想及此，张导嘴角勾起自嘲的笑，“推了你一把。”
林风也想起上次聚餐后她点到为止的提点。
“你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张导坐直了些，不自觉偏头眯眼看她：“真就那么无欲无求？”
接着不给她喘息机会。
“你到底想要什么？”
“还是，你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重磅问题接二连三抛过来，张导只待她回答。
林风回视。
她竟想知道自己的真实欲望……
要不要告诉她？
还是继续轻车熟路地敷衍？
林风三十岁之前的人生信条是，随波逐流，随遇而安。活得像电影里的背景板，按部就班，也没期待。
直到深切意识到生命可贵，丝毫不愿荒废，才脱胎换骨去寻找想要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她以为是电影，后来发现是故事。
她用最笨拙的方式，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朝梦想走去。
其实她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淡泊如水，内心那份从未熄灭的热情和拼劲只愿向真正志同道合的人展示。
否则，外人看到的只会是她表面刻意的伪装。
林风看着张导，后者耐心等待。
许是她之前的提点让自己后知后觉地受益匪浅，又或许她本身就是业界可以效仿的榜样，此次前来谈话也带着寻求建议的私心，不是吗？
“我想……当编剧，写故事。”林风坦诚道。
张导挑眉。
林风静静等她评价。
“也不是……不可以。”张导中肯道，没有质疑她的出发点，有些意外套出的会是这个答案。
她本以为当演员会是她很好的出路……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跟喻明泽有关吗？”张导确认。
说实话，聊了这么大半天，林风根本没想起他这个正经男友。
她摇头：“跟他无关。”
张导放下心来。不是恋爱脑就好。
接着客观指出：“编剧这条路不好走。”
“……嗯。”林风颔首，目光坚定，“哪条路都不好走。”
张导有些欣赏，捕捉到她眼里的坚定，看来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编剧和演员并不冲突，尤其是有演戏经验的编剧，更有优势。”
林风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会忍不住一根筋朝认定目标前进，将其余一切都视作浪费时间，无暇多顾。
“喻明泽知道吗？他怎么说？”
林风低头沉默。
他们还没到讨论这些的时候。
或者，她还没准备好让他知道。
张导会意，不再深究。
“不过编剧是越老越吃香的行业，要是能坚持下去，和他顶峰相见，或者，把他踩在脚下也说不定。”
终是给她鼓励。
林风不禁想象那画面，好像……有点爽。
“谢谢你信任我，告诉我这些。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直到此刻水到渠成，张导才开始劝解。
“我明白最近的事让你很有压力，和他在一起，这都是你早该考虑到的。提前适应一下也不坏，是不是？”一点不避讳谈到他们的曝光危机。
林风有些无语，似乎在她看来天大的事，在张导那不过小菜一碟。
“你这抗压能力正好练一练，想当编剧整天几十遍催改稿，没点韧性扛得住吗？”
练也不是这么练吧？
居然还拿她自己的话来压她，林风无言以对。
“这边的戏再有几天就拍完了，转场之前，去不去，你自己定。”
利弊优劣已析清，张导下了最后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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