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许久,她才开口说道:
“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小九和十四不是感情不好,而是感情太好了才会......打架呢?”
捌捌神色顿时古怪起来,他到底年岁不大,虽也能敏锐察觉出两人的关系与他们不同,然而对某些事儿到底是不太了解......
捌捌神色稍动,换上了一张在余幼嘉前世里堪称‘八卦’的好奇宝宝表情,询问道:
“为什么关系好会打架?”
余幼嘉沉默,余幼嘉窒息,余幼嘉......支支吾吾实在是说不出来。
捌捌听不到‘八卦’,便又朝着一口碎嘴子,絮絮叨叨道:
“是不是同妻主您喜欢压倒主子,把主子啃得到处都是齿痕,主子事后还很高兴是一样的道理——”
“别别别!!!”
余幼嘉这回是真的绷不住:
“别往我身上扯!”
“你们怎么时而机敏,时而又有些呆呆的?既能发觉两人互相有心意,那怎么又能不知道......啧。”
余幼嘉的嫌弃溢于言表,捌捌感觉自己受了大委屈:
“我和玖玖成日肚子饿,填饱肚子就废去不少功夫,哪里知道那么多!”
“那他们的打架若是感情好,我进入他们躲我做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余幼嘉懒得理会这话,只是郑重拍了拍捌捌的肩膀:
“你以后遇见喜欢的小娘子就知道了。”
这回,捌捌倒是灵光起来,并不肯接这话:
“那不行,多来一个人多分一口饭,有人多分一口,主子和弟兄们就少吃一口,我再不肯的。”
食欲也是欲。
于捌捌而言,比起肉欲,食欲才是大过天的东西。
余幼嘉心知肚明,但好歹是多交代一句:
“下次他们若打架,你别掺和进去,无论是打成什么样,你都当没听见就好,他们才不会闹别扭......明白吗?”
捌捌似懂非懂,停下脚步,余幼嘉以为他明白自己所言,没想到捌捌只道:
“妻主,长平侯府到了。”
长平侯府?
余幼嘉一愣,抬眼看去,果见夜幕中,不远处的那块牌匾上,清清楚楚刻有长平侯府四个字。
不怪她愣神,只是觉得有些可笑的荒诞感——
连老将军于前朝获封长平侯,因皇帝昏聩,决意弃官位而逃,如今重新出山,帮助淮南王平定天下,竟还是封‘长平侯’?
一模一样的封号,一模一样的对待。
陛下当真是一点儿忌讳都不顾,连丁点儿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这让跟随他打天下的功臣们如何想?
纵使开了一路玩笑,余幼嘉的脸色在此时仍是略略沉了下来,两人寻了个僻静处,趁着夜色翻墙入内。
预想中,余幼嘉觉得应该会见到一个垂头丧气的连老将军,一个唉声连连的五郎,两人一筹莫展。
不过,在她一番搜索之后,垂头丧气的连老将军确实是瞧见,可五郎......
出乎预料,五郎出了余家,威风可大了!
侯府内院,一处临时拾掇出来的库房内,五郎正拿着一本小册翻看,比对着面前的东西,再时不时询问一声连老将军,连老将军回答不上来,只窝在库房一角,将随身的一把老戟,擦了又擦,低着头再不敢说话。
这场景,确实是让人惊讶。
余幼嘉适时翻窗而入,差点儿引的连老将军直接挥戟,好在她出声及时,这才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五郎盘点东西盘得愁容满面,眼见余幼嘉到来,连忙递上手中册子道:
“阿姐,你总算是来了!”
“最近这些时日,陛下一直不肯放岳丈走,咱们心中其实一直也有疑虑,今日陛下诏令相如进京,又赐了一堆东西,我见那些赏赐觉得眼熟,心中觉得不妥,同岳丈慌忙将从前的赏赐都翻找出来,才发现这些东西的礼制全部都有问题......”
连老将军想为自己申辩一二:
“陛下从前说什么‘咱们往后是兄弟’‘有我就少不了你’,说的响当当好听!”
“他这么说,我当时自然就想讨要些好东西留给闺女孙儿......谁能想到东西确实是给了,可那么多东西都是,都是......”
后面的话,连老将军说不下去,不过余幼嘉却隐约知道大概。
所谓‘赏赐’,并不如寻常百姓所想,赐下就是谁的,可以随意变卖使用。
牌匾,手令这种东西自然不必说,就连‘赐金’里的金,也会有底部钢印,用以分别于其他金子不同。
这种东西,无法变卖,无法折现,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得好生珍藏对待,才能凸显对皇家的敬畏之心。
换句话来说,连老将军先前朝陛下讨要一批赏赐,今日陛下又赏赐一批赏赐,看着上次很多很漂亮,可经由五郎提醒,才知道这些全都是空头无用之物。
这些东西没法花出去,若非要花出去,没有人接手不说,若强行融炼卖出,若被陛下知晓,便又是大罪一件......
甚至都不如区区百户食邑,还能按时征敛封邑内民户赋税拨充囊中。
连老将军叹息道:
“老夫活到这个年岁,从前只以为周朝若国破城亡,天下必定能过上好日子。可如今周去胤来,却也没发现日子好过到哪里去。”
“从前被皇帝猜忌,现在也被皇帝猜忌,甚至连封号都没变,确实给了老夫一个府邸不假,还有不少赏赐,可你们一路畅通无阻到此地,可有见到什么下人.....?”
“去岁的官禄到现在都没发呢!一大个府上如今就两个下人,一个还是先前军中的伤兵,被老夫收留至此,比老夫年纪都大!”
在场之人闻言,莫不蹙眉。
余幼嘉沉寂几息,到底是道:
“从前迫于旧朝形势,草草跟随淮南起兵,不过如今既咱们都已知道陛下的脾性,又何必再说这些?”
“多说无用,想办法补救才是。”
外头狂风大作,余幼嘉将寄奴先前的安排一一道来,才道:
“......如此一来,陛下对你们的猜忌势必减弱,只是原先所允诺给连小娘子的一切,便无法如约应验,算是委屈了连小娘子。”
余家在新朝中毫无根基,在邺城更无薄产,余幼嘉自己如今都还没买宅院,还住在小朱载家中,更别说是五郎。
没有家产,没有婆家长辈,没有亲朋好友。
连小娘子和五郎,注定只能在冷冷清清中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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