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之誓
破界之剑的裂痕是在跃迁引擎第三次过载时出现的。
楚星河看着战术屏上蛛网般蔓延的荧光纹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眉心跳动的混沌符文。暗物质带的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星光，飞船外壳的温度骤降至零下二百七十三度，这已经是热力学的绝对零度。
“能量护盾还能撑多久？”他头也不回地问副驾驶座上的白苏。女孩正将灵狐树苗的枝条缠在操纵杆上，淡金色的狐火顺着藤蔓爬上仪表盘，在数据乱流中烧出一条稳定的绿线。
“三分钟，最多四分钟。”白苏忽然按住耳麦，“云寂，你的剑在抖。”
货舱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云寂正盘腿坐在特制的悬浮台中央，破界之剑斜插在能量矩阵中，剑体原本流转的银白光晕此刻像被揉皱的锡纸，那些在赤焰星凝结的光纹正顺着新裂开的缝隙往下掉，像融化的星屑。
“它在说话。”云寂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异常的沙哑。他伸手触碰剑刃时被弹开，指尖留下一道焦黑的印记，“不是警示，是……哀鸣？”
楚星河突然想起星轨系统最后传回的画面——暗物质带的立体模型上，所有能量流都在朝着同一个点汇聚。那是个直径不足一光年的绝对黑暗区域，凌星瞳的星轨曾在那里标记过上古守界者的考察站坐标，现在却连最先进的探测波都无法穿透。
“全员准备穿甲舱。”他猛地拉起操纵杆，飞船在暗物质带的引力场中划出一道剧烈的折线，“云寂，把剑收进次元匣，我们可能要……”
话音未落，货舱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破界之剑挣脱了能量矩阵的束缚，剑身在半空中剧烈震颤，那些裂开的缝隙里涌出粘稠的黑雾，落地时竟在金属地板上烧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孔洞。
“它说那不是暗物质。”云寂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是原初奇点。”
白苏怀里的灵狐树苗突然剧烈摇晃，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女孩瞳孔中映出流转的金色纹路，那是她与灵植沟通时特有的印记：“树苗看到了……宇宙大爆炸前的样子，什么都没有，连虚无本身都不存在的状态。”
穿甲舱的警报声尖锐刺耳。楚星河看着战术屏上瞬间归零的能量读数，混沌符文突然在掌心灼痛起来——那是他在赤焰星觉醒的能力，能同时安抚原生熵能与污染熵能的黑白双色雷霆，此刻却像被冻住的蛇，在皮肤下游动得艰难无比。
“剑在抵抗。”云寂的身影出现在舱门监控里，他正用铁链捆住悬浮的破界之剑，那些黑雾却顺着铁链爬上他的手臂，在皮肤上蚀出细密的血珠，“它说任何能量接触都会被湮灭，包括守界者的符文。”
楚星河突然想起祖父留下的全息日记。画面里白发老人站在星图前，指尖划过标注着“禁忌区域”的暗物质带：“守界者最大的错误，是把虚无当成了敌人。熵能是宇宙的呼吸，而虚无……是它该去的坟墓。”
穿甲舱脱离母船的瞬间，楚星河看见破界之剑的裂痕突然扩大。剑体中央浮现出半透明的影像——那是个穿着青铜甲胄的身影，正将一把类似的剑插入翻滚的黑暗中，他背后的星环与凌家星轨系统的纹路如出一辙。
“上古守界者的记忆。”白苏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女孩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金色，“他们曾试图用剑封锁奇点，结果……”
影像里的青铜甲胄在接触黑暗的瞬间化作飞灰，那把剑却留在了虚无中，剑体不断崩裂又重组，最终形成一道横跨黑暗与光明的细线。破界之剑此刻的震颤频率，正与影像里的细线完全同步。
“它不是在害怕。”楚星河突然解开安全带，混沌符文在他掌心重新亮起，这次却只有纯粹的黑色，“它在认亲。”
云寂已经被黑雾缠上了脖颈，他艰难地将剑推向楚星河：“剑说……需要混沌符文当粘合剂。”破界之剑的裂痕里涌出更多黑雾，在舱内凝结成一张张模糊的脸，那是历代守界者的虚影，“它想补全当年没完成的事。”
穿甲舱突然剧烈倾斜。白苏指着舷窗外，暗物质带的边缘正在向内塌陷，那些被吞噬的星光在奇点周围形成了一个不断收缩的光环，像宇宙的瞳孔。灵狐树苗的最后一片叶子落在楚星河脚边，叶脉里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熵生于无，归于无”。
楚星河握住剑柄的瞬间，混沌符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破界之剑的裂痕开始愈合，那些黑雾顺着他的手臂爬上剑身，与黑白雷霆交织成螺旋状的纹路。他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守界者与高维文明的战争，赤焰星人在熵能中进化的历程，影族在绝对虚无里诞生的瞬间……
“原来虚无不是敌人。”他喃喃自语，剑体传来的震动突然变得温柔，“只是宇宙累了，想睡一会儿。”
云寂的剑意与楚星河的符文产生了共鸣，破界之剑突然挣脱两人的手，悬浮在穿甲舱中央。剑身上的裂痕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贯穿剑体的灰线，既不反光也不吸收光，仿佛把周围的光线都拉成了平行线。
“它要自己去。”白苏的声音带着哭腔，灵狐树苗的根系正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在舱壁上织出一张金色的网，“树苗说这是剑的宿命，从被铸造出来那天起，就是为了给宇宙当枕头。”
穿甲舱的舱门突然自动打开。破界之剑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奇点，在接触黑暗的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楚星河看见剑体在不断膨胀，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银色茧房，将原初奇点包裹在其中——那些吞噬一切的虚无正在茧房内壁凝结成冰晶状的物质，而茧房外侧则不断涌出带着温度的原生熵能。
“平衡了。”云寂看着战术屏上重新跳动的能量读数，破界之剑的最后一道意念传入他的脑海，“无念之锋，本就是用来守护虚无的。”
白苏怀里的灵狐树苗突然抽出新芽。女孩将幼苗捧到舷窗边，嫩绿的枝条指向茧房的方向，那里正有无数细小的光点飘向宇宙各处——那是破界之剑分解后形成的种子，有些落在恒星的核心，有些钻进行星的地脉，还有一颗朝着赤焰星的方向飞去。
楚星河的混沌符文在眉心闪烁，他知道这不是结束。破界之剑用自己的存在编织了新的规则，而他们这些守界者的后裔，还要继续在熵能与虚无之间走下去。
穿甲舱开始返航时，云寂在货舱的角落里发现了一片剑刃的残片。残片上刻着一行新出现的文字，是用他的剑意与楚星河的符文共同写成的：
“所谓边界，从来都不是用来隔开彼此，而是为了让两边的人，能好好说再见。”
白苏把残片埋进灵狐树苗的土壤里。幼苗立刻长出了新的叶片，叶尖带着淡淡的银色，像极了破界之剑曾经的光芒。楚星河看着舷窗外逐渐稳定的暗物质带，忽然想起赤焰星巫童说过的话：宇宙就像个调皮的孩子，有时候需要严厉的规则，有时候……只需要一把温柔的剑。
飞船的通讯器里传来了凌星瞳的声音，星轨系统已经重新捕捉到了暗物质带的信号，那些曾经消失的星系正在缓慢重生。楚星河笑了笑，指尖的混沌符文与远方的茧房产生了共鸣，他知道只要这符文还在跳动，破界之剑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毕竟，守护平衡的故事，从来都不会有真正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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