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城外的水面上,一艘大船正缓缓朝前方驶去。
沈缺站在船舷边上,神色淡漠地注视着身后渐渐远离的夔州城。
“沈大人。”杨清虚从船舱里走出来笑容可掬地望着眼前冷漠的年轻人,道:“此番沈大人立下大功,陛下和黄公公想必会十分欢喜。咱家提前给沈大人道喜了。”
沈缺道:“还要多亏杨公公牵制住蜀王府,沈缺在南中行事才会如此顺利,陛下和义父那里,自然也是杨公公当居首功。”
杨清虚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起来,他是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然不会自大的以为自己真的该居首功。
但沈缺这么说,他心里还是欢喜的。
“沈大人过谦了。”杨清虚道:“此番差事顺当,没有辜负陛下和黄公公的期望,咱家也就心满意足了。只盼着,这趟回京之后能安稳一段时间。”
沈缺微微点头,“杨公公刚从青州回京又领了来蜀中的差事,确实是辛苦了。”如今易安禄死了,夏璟臣去了北方。陛下面前离不得赵端,司礼监离不得黄泽,能外出公务的倒是只有一个杨清虚了。虽然司礼监里也还有不少人,但泰和帝用不着不顺手,蜀王府这样的事情还是得杨清虚亲自来。
杨清虚也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青州的叛乱虽然勉强压下去了,但周兆戎却跑了。因此这差事办得不算漂亮,所幸陛下也没有怪罪。
杨清虚在心中把将这差事推给自己的易安禄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鉴于易安禄如今已经一命呜呼,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蜀中这趟差事他是不指望什么功劳了,只求陛下忘了自己在青州的失误就好了。
杨清虚也看出来沈缺兴致不高,也不多打扰他了,只是道:“沈大人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只是这一路上还是要辛苦大人和锦衣卫的弟兄们,总要将蜀王殿下一家子平安送回京城才是。”
沈缺了然,杨清虚应该是听说了他昨晚在夔州城杀了不少江湖中人,担心那些江湖中人的亲友沿途找麻烦。
他点头道:“公公放心,沈某已经传令沿途各地的锦衣卫协助护送,定然能让蜀王殿下一家平安回京。”
“那就好。”杨清虚点头道。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才转身回了船舱里。
两人说话这一会儿功夫,船转过了一个弯儿,夔州城已经不见了踪影。
沈缺独自在船上站了许久,方才漠然转身往船舱里走去。
转身时他还是想起了那位年轻俊美的九天会首,唇边掠过一丝苦涩的自嘲。
也罢,他这样的人,原本也不该奢望什么至交好友。说到底他与莫玉忱相识还不到一月,想要结交也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送走了沈缺之后,谢梧又在夔州城里待了几日。与朱无妄商议了善后事宜,最后九天会和六合会各自拿出了五万两白银,作为赔偿夔州城里百姓损失以及修建各处损毁建筑的钱。
这次的事情看似闹得不小,但因为处置得快,损失其实并不大,十万两银子绰绰有余。
之后六合会暂时退出夔州,六合会在夔州的生意六成落入了九天会手中,其余四成被夔州其他商户瓜分。一时间倒也没人不满,大家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因为这次的事,夔州的江湖中人少了许多。夔州城里的江湖人一时间更是几乎绝迹,对此无论是官府还是普通百姓都很是欢喜。
虽然许多江湖中人也是行侠仗义的,却也不乏肆意妄为之辈。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来说,这些随时带着兵器,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人并不受他们待见。
送走了朱无妄,谢梧又拜访过一次夔州知府和同知,确定九天会往后在夔州的生意不会受官府影响,方才留下了春寒善后,带着秋溟九月等人返回涪城。
只有唐棠因为追杀唐断的时候受了点伤,再加上她招惹上西夷王子的事儿被唐家家主知道了,被揪回唐门养伤以及接受教育去了。
谢梧一路视察了几个地方的产业,回到涪城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初了。
谢梧回到涪城难得让自己放松休息了几日,只是偶尔与找上门来的商人会面或听听各处送来的消息。其余时间不是待在府中看书听琴,便是在城里城外景色优美处赏景泛舟,倒是颇有几分富贵闲人之感。
锦衣卫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用不着谢梧做什么,不久前还出手试探九天会的杨雄也没了消息。
谢梧现在也不想招惹杨雄这样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员,他既然不动谢梧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
八月十五本是中秋月圆夜,但谢梧如今也不方便回申家,九天会众人大多也是有家眷的,也不好让人家连个中秋都不能团圆。谢梧只得和留在莫府的几个人吃了个团圆饭,便趁着夜色带着六月和九月去了城外的芙蓉溪上游船赏月。
今晚的河边很是热闹,河面上也有许多游船画舫,无数花灯远远看去色彩缤纷绚丽,将天上的圆月也衬得暗淡了几分。
谢梧的船在这些特意妆点过的船之中看上去并不出众,河边和水上欢声笑语的人们也并不知道这看似平平无奇地画舫上的人是大名鼎鼎的九天会首。
甲板上放着一张躺椅,谢梧便躺在躺椅里,望着天空的圆月双眸悠远却又空洞。
六月捧着一盘月饼和鲜果走了过来,将东西放在谢梧身边的小几上,抬头看了看天空道:“公子在看月亮么?”
谢梧抬手盖住了眼睛,道:“是啊。”
六月耸耸肩道:“每个月不都有这么这几天吗?有什么好看的?今天是中秋,最重要的是吃月饼。”
在六月眼中,中秋八月的月亮和七月九月并没有什么不同,让她觉得八月不同的是可以看花灯吃月饼。
至于团圆?她无父无母,只要跟在小姐身边,时时刻刻都是团圆了。
谢梧道:“是没什么不同,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六月眨了眨眼睛,“公子想吟诗?我去叫九月姐姐来?”
谢梧放下盖住眼睛的手,另一只手指轻弹,一颗珍珠弹到了六月的脑门上。她没有用力倒也不痛,六月一把抓住立刻笑弯了眼睛。
“之前不是说想去看花灯么?带上两个人自己去吧。”谢梧朝她挥挥手道。
六月欢喜地应了声,蹦蹦跶跶地走了。
谢梧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重新躺了回去。
目光扫过不远处岸边喧闹的人群,有孩童在追逐玩耍,有一家人携手同游,还有许多姑娘们在水边放灯。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如今……我算是古人还是今人?”
? ?(* ̄3)(e ̄*)二更稍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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