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影子触须的前端已经抵达了集结点外围,第一辆来不及开走的越野车被触须轻轻拂过。
车胎瞬间干瘪爆裂,车身的油漆剥落,金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晦暗、凹陷,仿佛在几秒钟内经历了数十年的废弃。
没有时间犹豫了。
“试试。”我咬牙道。
赵博士快速将几个电极重新贴在我的特定头部位置,将平板电脑屏幕转向我,上面是复杂跳动的波形图。
“看着这个反馈波,我会尝试施加一个反向频率的弱电流干扰。你需要集中精神,尽可能回忆你六岁那次经历中,除了恐惧之外的东西。”
“任何的细节,包括光线,温度,气味,甚至你当时有没有好奇?有没有觉得‘厉害’或‘奇怪’?任何非恐惧的情绪,都可能构成不同的‘数据’。”
我闭上眼,冰冷的电极紧贴皮肤。
童年那个下午的气息汹涌而来。
铁锈、潮湿的泥土、阳光透过破窗的灰尘、独自探险的轻微兴奋…然后是摔倒,冰冷的水泥沟壁,脸被卡住的不适…接着,洞口的暗黄光…
迁徙的恐龙。
缓慢,沉重,带着宏大的韵律。
六岁的我,在最初的恐惧之后,确实有过一瞬间的呆滞和被震撼的茫然。
那景象本身是“厉害”的,超出理解的“奇怪”。
“抓住那种感觉!”赵博士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是后来的恐惧,是最初的震撼!”
同时,一股酥麻的电流感钻入我的颅骨。
示波器上,我脑电波中某个特定的频率,受到了干扰,出现了紊乱。
帐篷外,那几条即将接触帐篷的影子触须,动作猛地一顿。
它们前端抬了起来,像是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在空中茫然地摆动着,旋转着。
它们表面的暗黄光丝闪烁变得混乱。
远处,营地废墟中不断重构的怪物,身体中部脉动的“器官”也忽然滞涩了一下,喷出的灰白雾气出现了短暂的断层。
“有效果!”赵博士低呼,眼睛发亮,“继续!维持住!给它不同的‘信号’!”
我拼命集中精神,在童年恐惧的底色中,挖掘出原始的“震撼”和“陌生感”。
那是一种纯粹不带评判的观察,是对“不可思议之物”的懵懂接纳。
电流的干扰在持续。
帐篷外的影子触须不再前进,它们开始收缩,变得稀薄,仿佛维系它们存在的力量受到了干扰。
其中一条触须甚至彻底消散了。
然而,好景不长。
也许是察觉到了“信号”的异常,也许是单纯的“学习”和“适应”。
远处怪物的身体表面,无数碎片化的影像疯狂闪烁起来,速度很快。
它脉动的器官猛地扩张,发出一阵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尖锐“嘶鸣”!
这嘶鸣让我头痛欲裂,仿佛有根烧红的铁钎刺入大脑。
示波器上的波形瞬间变成一团狂乱的尖峰!
赵博士闷哼一声,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炸开一片雪花,几个指示灯熄灭了。
“反制…它在反制!频率更高,强度更大!它在覆盖我们的干扰!”
帐篷外的影子触须停止了收缩和消散,重新变得凝实,并且,更多细小的触须从那个浅坑中涌出!
它们不再犹豫,猛地加速,如同黑色的毒蛇,朝着帐篷激射而来!
“不行!干扰被压制了!”赵博士脸色惨白,“它学得太快了!”
帐篷的帆布被无形的力量触碰,瞬间变得灰败,然后脆化,边缘开始卷曲破碎。
就在第一条影子触须即将穿透帐篷,触碰到我的瞬间,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异样的轰鸣。
天空被划开。
一道锐利的炽白光束,如同天神投下的长矛,从极高的苍穹之上,精准无比地贯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光束无声地击中了远处营地废墟中正在重构的怪物。
时间凝固了。
下一秒,由无数碎片化物质和影像糅合而成的巨大形体,如同被投入烈焰的蜡像,从被击中的中心点开始,无声地融化。
灰白色的雾气瞬间被蒸发殆尽,暗黄的光丝熄灭。
在同一时刻,帐篷外即将触及我们的影子触须,以及百米外沙地上那个冒着黑暗和光丝的浅坑,也像是失去了源头支撑,猛地一滞。
随即迅速变淡、透明,最终如同被风吹散的烟迹,消失不见。
橘红色的异常天光开始急速褪去,露出戈壁夜晚本该有的深蓝色星空。
沉闷的空气恢复了流动,带着夜晚的凉意。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兀。
我从极度紧张和头痛中回过神,茫然地掀开正在碎化的帐篷帘布。
外面,集结点的人们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营地方向。
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凹陷,边缘处呈现光滑的琉璃态,空气中还残留着微焦的臭氧味。
赵博士捡起冒着烟的平板电脑,手指微微发抖。
他望向恢复正常的夜空,眼神深处充满了比之前更甚的惊悸和困惑。
“那道光…”他低声说,“那不是我们的技术…也不是任何已知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深邃的星空,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某种东西从地下被唤醒,试图重构现实。
而另一种东西,从天上降临,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将它“抹除”了。
赵博士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的科研人员本能似乎强行压过了震惊。
“样本…样本还在隔离箱里。那道光没有波及这里。”他转向我。
“张明远,我们的工作可能才刚刚开始。专家组很快就会接管这里,今晚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最后那道光,必须是最高机密。”
他顿了顿:“而你,可能是唯一一个,与‘它们’两端都产生过直接‘连接’的人。”
我站在戈壁的夜风中,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抹除,并不意味着消失。
也许,只是意味着暂时退回深处,等待下一次“信标”的亮起。
劫后余生,没有喜悦,只有更多的茫然。
我瘫坐在冰冷的沙地上,赵博士报废的仪器散落一旁。
他本人则僵立着,仰头望着天空,嘴唇无声地开合着。
“清点人数!检查伤员!通讯兵,不惜一切代价恢复联络!”李总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人们如梦初醒,开始机械地活动。
我低下头,摊开双手。
掌心空空,样本箱已经被赵博士的助手严密看管起来。
但是冰冷的连接感并未完全消失,它沉入了骨髓,虽然微弱,却很顽固。
我知道,它们并没有被“抹除”,只是被来自天上的力量暂时给“摁”了回去。
就像你把一个不断上浮的皮球狠狠踩进水里,它总会寻找缝隙,再次探出头来。
“张工。”赵博士不知何时蹲到了我面前,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闪着异样的光。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残留的感知?任何异常?”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安静了。但不觉得结束了。”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还有点回响。”
赵博士若有所思,快速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那道光出现的时候,你有没有特别的感受?刺痛?耳鸣?或者幻觉?”
我努力回忆。
当时头痛欲裂,精神上嘶鸣声几乎要撑爆颅骨,然后就是极致的白,和一种被“俯瞰”的感觉。
一种超然冰冷的审视感,像是用放大镜观察蚂蚁,然后随手捻灭一场不该发生的争斗一样。
“像被看了一眼。”我哑声说,“然后,就没了。”
赵博士笔尖一顿。
“‘看了一眼’…”他重复着,眼神飘向光滑的琉璃坑。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会这样‘看’一眼,就解决掉那种东西?”
没人能回答。
天亮前,真正的专家组乘着直升机抵达了。
他们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制服,动作利落,神情冷峻,带着更多我从未见过的仪器。
赵博士被叫去谈话,李总和其他负责人也被分开问询。
我们这些直接目击者,被要求签署了厚厚的保密协议,协议条款严苛到让人心头发凉。
营地废墟和琉璃坑被迅速划为绝对禁区,拉起多层警戒线,有背着奇特装备的人,他们穿着全封闭防护服陆续进入。
我和其他几名关键人员被带上另一架直升机,飞往一个未知的地点。
舷窗外,戈壁远去,然后是起伏的山峦,最后降落在一片陈旧的建筑群内。
这里安静得过分,连鸟鸣都很少。
我被安排进一个狭小但洁净的房间,有独立的卫浴,窗户是封死的,门外有人看守。
他们没有粗暴的对待我们,可无形的压力却无处不在。
接下来的一周,是无穷无尽的询问、测试、记录。
我被反复要求描述井下和营地的每一个细节,用不同的方式,面对不同的专家。
有地质学家、物理学家、心理学家,还有一位研究宗教象征和集体潜意识的教授。
他们用精密的仪器扫描我的大脑,监测我的生理指标,给我看各种抽象的图案和模糊的影像,记录我最细微的反应。
他们尤其关注两件事:一是我童年那次经历与这次事件的“同构性”;二是我对那束“抹除之光”的主观感受。
“你反复提到‘排水沟’、‘洞’、‘恐龙迁徙’,”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心理学家温和地问。
“在你的童年记忆中,那个废弃厂房,除了探险的兴奋和后来的恐惧,有没有给你一种‘通道’或‘连接点’的感觉?连接过去?或者连接某个不该去的地方?”
我沉默。
小时候只觉神秘和刺激,带着一点点害怕。
现在回想起精确卡住我脸的排水沟,和排水沟底下的洞,确实有种诡异的“刻意感”。
像是一个早已设好的“接口”。
“那束光,”另一位表情严肃的物理学家追问。
“你形容为‘被看了一眼’。除了视觉上的‘看’,有没有信息层面的感受?哪怕是最模糊的‘印象’或‘概念’?”
我努力挖掘那瞬间的感觉。“没有具体的信息。我只感觉到有‘不应存在’和‘纠正’的概念。”
“纠正?”物理学家敏锐地抓住这个词。
“就像划掉一个错误公式。或者,关掉一个失控的模拟程序一样。”
这个比喻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专家们交换着眼神,在本子上飞快记录。
测试的间隙里,我偶尔能在严格监视下的封闭庭院里散散步。
庭院的一角,有一个干涸的观赏水池,池底铺着鹅卵石。
有一天,我无意中发现,池底几块鹅卵石的缝隙里,长出了一些暗褐色的苔藓状东西。
它们不是植物,摸上去冰冷滑腻,带着极其熟悉的铁锈味。
我立刻报告了看守。
几分钟后,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冲进来,用特制的工具将那几块石头连同周围的土壤全部挖走,放入一个铅灰色的密封箱。
整个过程安静、迅速、训练有素。
他们显然知道这是什么,并且早有预案。
这一刻我明白,我所遭遇的,绝非首次。
这个看似普通的深山设施,很可能就是处理这类“异常”的前沿据点之一。
我的房间被彻底检查,墙壁和地板都用一种发出淡蓝色荧光的仪器扫描过。
他们没再发现什么,但是看我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凝重。
一周后的深夜,我被带到一间没有任何窗户的会议室。
里面只有赵博士和一位我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他自称“杨主任”。
“张明远同志,请坐。”杨主任声音平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过去几天的询问和测试,辛苦了。我们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也有很多疑问。”
我没说话,等待下文。
“首先,可以明确告诉你,戈壁营地的事件已经暂时平息。‘显现体’被成功抑制,相关污染已做可控处理。”
杨主任用词谨慎,“但这不意味着问题解决了。你和那个‘异常点’之间存在的特殊关联,是客观事实,无法简单消除。”
“那个洞…到底是什么?”我终于问出压在心底最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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