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城郊外,山风呜咽,如泣如诉。
沈陌踏着暮色归来,衣袂沾尘,眉宇间却已无嵩山一战的阴霾。
舍利炼化,佛魔初衡,他心境澄明,步履轻捷。
此番路过辽城,本欲直奔青锋营,却在途经那片熟悉山林时,脚步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
“那山洞…”他低声自语,眼中浮现出两只猴子蹦跳相迎的身影,吱吱欢叫,毛茸茸的小手轻抚他后背的温暖触感仿佛仍在指尖。
可当他翻过山脊,来到那洞附近时——
心,骤然一沉。
昔日清幽静谧的山坳,如今竟插满了破烂旌旗,寨墙以粗木垒成,哨楼上悬着血迹斑斑的兽皮,篝火在寨中熊熊燃烧,映照出刀光与酒坛交错的狰狞。那山洞口,赫然成了匪寨的侧门,洞口堆满酒坛、破甲、染血的麻袋,甚至还有几具未及掩埋的尸骨半埋于泥中。
“匪寨……”沈陌瞳孔骤缩,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天灵盖。
他气息一敛,如落叶无声,身形化作一道青烟,几个起落便潜入寨中。守卫醉醺醺地靠在木桩上打盹,全然未觉死神已掠过头顶。
山洞内,早已面目全非。
昔日他与书痴论武、与猴子共眠的清净之地,如今堆满腐臭的杂物:发霉的草料、锈蚀的铁链、断裂的刀鞘,还有几具野狗啃噬过的兽骨散落角落。空气中弥漫着腥臊与霉烂交织的恶臭,连月光都不敢照入。
沈陌强压怒意,目光急切地扫向洞内深处——那处他亲手埋下《无相经》的角落。
然而,就在那片被他压实如石的地面之上,赫然躺着两具小小的白骨。
骨骼纤细,头骨圆润,四肢蜷缩如睡——正是那两只猴子!
它们早已腐化殆尽,皮毛无存,唯有几缕灰白绒毛粘在骨缝间,随风轻颤。
“……”
沈陌喉头一哽,如被巨石堵住。
刹那间,记忆如潮水倒灌——
他临行曾说过:“我这次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不过我一定会回来的。”
猴子们吱吱叫着,眼中满是依恋,静静目送他远去。
可他终究……食言了。
“对不起……”沈陌双膝一软,跪在白骨前,声音颤抖如风中残烛。
他伸手,指尖轻触那冰冷的头骨,仿佛还能感受到昔日那温热的体温。
泪水无声滑落,滴在骨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可就在此时,他的目光猛地凝住——
白骨周围,泥土有明显拖拽痕迹;洞壁上,几道深深的爪痕凌乱交错,似临死前疯狂抓挠;更有一截断裂的铁链,锈迹斑斑,一端竟缠在其中一只猴子的腿骨上!
“这不是自然死亡……”沈陌的声音陡然冷如寒铁,眼中悲痛瞬间化为滔天怒火,“它们是被……活活折磨致死的!”
他猛地站起,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一股杀意自丹田直冲天灵,连体内刚稳的佛力都为之震颤。
“究竟是谁?!”他咬牙低吼,声音如野兽低咆。
目光扫向洞外——匪寨篝火正旺。
答案,不言而喻。
沈陌眼中杀机如电,“你们夺此山洞,辱我故地,竟连两只无辜生灵都不放过……”
他缓缓将两只猴子的白骨小心捧起,用衣襟裹好,又在原地挖出一个深坑,郑重埋下。坑上,他以指为笔,以内力刻下两行小字:
“故友长眠,勿扰。”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眸中再无悲戚,唯有一片冰封的杀意。
“你们的命……”他望向寨中灯火,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字字如刀,“今夜,便陪葬吧。”
沈陌踏出山洞,夜风卷起他染血的衣角,如黑鸦振翅。
他不再收敛气息,体内天魔之气虽未外放,却已如深渊暗涌,周身三丈之内,草木无风自动,虫鸣尽绝。
寨门口两名守匪正倚着酒坛打盹,忽觉寒意扑面,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黑影立于月光之下,面容冷峻如刀削,双眸深不见底,仿佛凝视着地狱的入口。
“谁?!”一人呛啷拔刀,声音却已发颤。
沈陌未答,只冷冷扫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如冰锥刺骨,两名土匪竟齐齐后退半步,喉头滚动,冷汗涔涔而下。
“带我去见你们头子。”沈陌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寒铁坠地,字字砸在人心上,“现在。”
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那不是江湖客的傲慢,而是审判者降临前的最后通牒。
其中一人眯眼打量,见沈陌衣着朴素,却气度凛然,不由低声道:“这小子……看着有些武功,咱们犯不着拼命。先把他带去见老大吧,到时候老大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另一土匪闻之,也知道终究不能硬拼,只得强撑场面,喝道:“小子,算你有种!既然你想找死,那你就跟我走吧,见我们大当家去!”
山寨深处,篝火熊熊,酒气冲天。这处寨子的主人名叫严泽虎。
此时这位自号“辽东虎”的匪首,正赤膊坐在虎皮椅上,一手搂着抢来的民女,一手抓着烤羊腿大嚼。他满脸横肉,左眼一道刀疤直贯至嘴角,笑起来如恶鬼龇牙。
“哟?哪来的愣头青,敢闯我寨中?”他眯起独眼,上下打量沈陌,嗤笑一声,“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沈陌站在火光边缘,身影半隐于暗,如一尊沉默的修罗。他目光如刀,直刺严泽虎:“那山洞里的猴子,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满寨喧哗顿止。
严泽虎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哈哈哈!原来是为了那两只畜生?!”
他抹了把油嘴,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那俩猴子?老子当初看它们占着山洞,碍眼得很!本想赶走,可它们死活不走,还敢抓老子的手!老子一怒之下,就用铁链锁了它们,扔在洞里饿了三天——结果你猜怎么着?它们居然还活着!还冲老子龇牙!”
他站起身,踱步上前,狞笑道:“老子烦了,就让人把它们活活……剥了皮,吊在洞口风干!那叫声,啧啧,比女人还凄厉!”
寨中土匪哄然大笑,有人拍腿叫好,有人灌酒助兴,仿佛在讲述一场酣畅淋漓的狩猎。
沈陌静静听着,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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