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川这番分析,听起来十分合情合理的同时既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也像是在安抚陈万金这个已经开始有些惶惶不安的合作伙伴。
“可……可万一他能感知到呢?”陈万金舔了舔自己略有些发干的嘴唇,眼中浮现一抹恐惧的神色,“万一他刚好神识扫过这边?亦或者他提前出了关?到那时我们这阵法,能瞒得过他的感知吗?”
他不由得想起了江源市金茂大厦那冲霄而起的金色佛光,以及净化了整个清河市的煌煌神威,若那等力量最终落在自己身上,只怕他性命不保。
这个念头一经生起,就让陈万金感到不寒而栗,安倍晴川闻言,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陈桑,我安倍家的秘法自有独到之处,我已尽可能的隐匿了阵法的气息,只要血祭未正式开始大阵也未正式启动,暴露的风险很低很低。”
说着,安倍晴川顿了片刻,而后继续补充说道:“况且,据我所知那位徐大师行事,似乎更倾向于解决已然爆发的灾祸,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在阵法完成的瞬间就将地脉精华收取转移,届时即便他对这里的状况有所察觉,也为时已晚。”
安倍晴川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向陈万金陈述策略,但其中蕴含的赌一把的意思,人老成精的陈万金如何能听不出来,因而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密室内只剩下他俩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从地底深处那被邪异法器强行抽取地脉时所发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低沉嗡鸣声。
他们的这份等待,已不再仅仅只是等待月圆之夜到来的兴奋,开始掺杂了对未知具体实力强者的恐惧,以及一种仿佛在刀尖上跳舞的惊险感,徐景行的存在,就像一片无形的阴云一般直接笼罩在他们心头,让他们本该满怀期待准备享受盛宴的最后一段时间,变得格外煎熬。
甚至陈万金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想象如果此刻,那在栖云寺禅院闭关的徐景行突然睁开眼,目光穿透虚空,落在他这间阴暗密室的场景,这一想法刚浮现在他脑海就让他猛地打了个冷颤,而后不敢再细想下去。
“还有两天,”陈万金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催促时间赶快过去,“还有两天就是月圆之夜了,我们一定能成功,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抽取地脉生机为我所用。”
事已至此,陈万金只能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安倍晴川家族秘法足够隐蔽上,寄托徐景行不会那么巧合的就注意到镜湖市内的变化,更是期冀自己能够顺利的在徐景行这个煞神反应过来之前,达成目的。
然而,那如同被无形目光窥视的若有若无的寒意,却始终萦绕在陈万金心头,驱之不散,徐景行强大的威慑力,即便在他闭关之时,也如同一把利剑,高悬在这些心怀不轨之辈的头顶,但凡他们冲动的妄心冷静了一分,他们罪恶的勾当便在启动之前,就被蒙上厚重的阴影与不安。
………………
栖云寺徐景行所在的禅房,有禁制隔绝内外,万籁俱寂。
他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心神沉入了极深的定境之中,体内修出的比不上修仙界精纯的佛元,正按照《琉璃金身诀》的玄奥路径缓缓运转着,洗涤着他当前所使用的肉身内部的沉疴杂质,并尝试着沟通此界天地间那稀薄却真实存在的灵气,以期在出关之时,能让当前这具躯壳,更契合此方天地的规则,而后发挥出更多的力量。
修行本是水磨工夫,讲究循序渐进,心若止水,然而,就在这万念俱寂、物我两忘的紧要关头,徐景行那早已修炼得如琉璃般透澈仿佛能映照万物的灵台之上,毫无征兆的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惊动深定神魂的涟漪。
这并非是外魔侵扰,也非徐景行他自身功法出了岔子,而是一种没来由的心惊肉跳之感,仿佛有什么极其不好事关重大因果的恶性事情正在悄然酝酿着,并且与他产生了一丝隐晦的牵连。
徐景行缓缓从深定中苏醒,他并未立刻就睁开双眼,而是微蹙着眉头仔细回味着方才那一瞬间的悸动,到了他这等境界,早已诸邪退避,寻常的心血来潮几乎不可能发生,一旦出现,必事出有因。
“是肉身排斥还是此界规则在对我进行干扰?”徐景行首先内视己身,而后发现体内经脉中佛元流转顺畅,《琉璃金身诀》运转无碍,肉身也在这段时间的锤炼下,虽距离彻底脱胎换骨还尚远,却也比刚开始韧了数倍,这么看,隐患并非出在肉身之上。
排除了肉身因素后,徐景行将神识一点点的缓慢向外延伸,如同无形的触角一般,感知着栖云寺感知着整个清河市的状况,得益于他之前的净化,整座城市仍然宁静祥和,经他改良的《清心诀》的效果,仍在清河市内持续,市民心态平稳,之前弥漫的衰败晦气也荡然无存,并无任何即将爆发的邪祟事件或大规模负面能量聚集的迹象。
“并非来自清河市内么?”徐景行心中闪过一丝了然,既然无关清河市,那这警示的来源,范围要比他想的还要广阔。
于是徐景行收敛了探查外界的神识,转而将全部心神沉入与此方任务世界的天地更深层次的交感之中,他放开自身那丝属于异数的屏障,更加真切的去体会这方世界的一切,去感受那无处不在却因秩序法则残缺而显得有些晦涩沉重的天道意志。
起初,他所感知到的,只是一片混沌与难以言喻的悲鸣,那是无数亡魂无处安息的哀嚎,是怨煞积累带来天地失衡的沉重压力,但徐景行还是在这片宏大的悲鸣深处,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几分急切与警示意味的波动。
这波动并非具体的言语或景象,更像是纯粹意念的传递,源自这方世界本能的求生意志,祂直接指向江源市隔壁镜湖市所在的方向,并且向徐景行传递来一种混合着掠夺、背叛与悲泣甚至地脉哀鸣的模糊碎片。
徐景行因此瞬间明悟,并非是他自身修行出了问题,也不是有什么敌人直接针对他本人发动了攻击,而是此界的天道,在向他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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