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丽跑了。
白苏苏知道后，没有一点惊讶，她妈一直都这样，做事随心所欲。
小时候，汪文丽穿着名贵的衣服就在商场里逛，突然手痒想偷东西，把东西藏衣服里，还真的偷了出来，当时她还是个六岁的小姑娘，目睹这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后冲汪文丽举了个大拇指。
后来，汪文丽喜欢养地下情人，不管已婚的未婚的，只要年轻力壮，她都喜欢，父亲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觉得父亲真的很爱汪文丽，还羡慕过。
现在，白苏苏只觉得羞愧。
VIp病房里站着很多人，其中在病床旁站着的闻太太，白苏苏在容家生日宴上见过也说过几句话，闻太太身边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有点啤酒肚，但是人长得挺精神的，她在白皮书上见过，是闻氏董事长闻新建。病床另一边的那对姐弟，自然就是闻怀玉和闻子豪。
闻怀玉今天没有戴假发，露出原本的齐耳短发，看着挺文静的，这会儿两眼泪汪汪的，见了白苏苏，惊愕之下迅速转过头去，装作没看到。
往常白苏苏见到的都是娴静温柔的前台老师，这还是白苏苏知道她真实身份后的首次见面。
闻子豪本来也一脸悲伤，看到白苏苏，急赤白脸冲过去：“谁叫你来的？给老子滚！老子这会儿没时间应付你这个女人。”眼睛四处检查，她身上哪里再有摄像头偷偷对准他。
前天，警察强行把他带走，仔细审问。他要么坚持郭教练把他打伤最近才醒来，要么就是一问三不知，后来警察也不惯着他毛病，把网上疯传的视频拿出来摆在他面前，警察说他涉嫌诬告陷害罪、聚众赌博以及妨碍公共安全罪，他绷不住，什么都说了。
最后他的律师把他保释出来，但是前提是尽快争取获得郭教练的谅解，不然随时面临起诉，这样的话，网上的话题性只会水涨船高。
闻太太轻声叫旁边站着的中年男人：“钟管家。”
钟管家把闻子豪拉开。
闻太太走过来，看到白苏苏一只手臂缠着绷带，关心道：“白小姐怎么受伤了？”
白苏苏轻轻弯下腰，“对不起，闻太太，因为我妈，奶奶才一直没醒，我代她向你们道歉，如果可以，我想在这里照顾奶奶，也算是赎罪。”
闻太太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也不好再伸手将人扶起来。
屋子里的其他人躁动起来，挨着个来到白苏苏面前训斥，刚开始话里还只是指责汪文丽，说着说着就开始人身攻击汪文丽的为人作风。
白苏苏一直低着头，别人说一句，她就点点头“是是是，对对对，您说得对。”
闻怀玉眼神频频看过来，想阻止她的婶婶叔叔们，但是又知道老太太没醒，每个人都着急上火，说白苏苏几句，也不掉肉，就受着吧。
说的多了，闻家人都觉得挺没意思的，病房里安静下来。
老太太还没醒，闻新建一直守着不走，其他人更是连动都不敢动。
白苏苏就往里走了点，找个位置站住，陪大家一起等。
期间，呼吸检测仪几次发出急促的嗡鸣声，医生护士频繁出入，白苏苏整颗心都悬着，生怕老太太真就这么过去了。
她从老太太身上体会到另外一种感情，她不想看着老太太离开，更不想让汪文丽成为杀人凶手。
她闭上眼睛，双手抱起拳抵在额头，默默祈祷。
余笙，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请你让奶奶回来，我们都在等她……
天色转暗，闻太太脸色有些不对劲，闻新建注意到，让闻怀玉带她回去，闻太太不舍得离开。
老太太昏迷了整整二十四小时，心率一直在下降，偶尔掉到一百以下。
这个时候回去，很可能再回来就是天人两隔。
就在监测机再次发出急促声音时，闻怀玉带着哭腔喊了声：“叫医生，奶奶心率已经六十几了！把奶奶送去重症监护室吧……”
白苏苏紧张得心再次揪起来，跑过去。
闻二太太推开她，红着眼睛：“你给我滚！要不是你那不要脸的妈，老太太也不会死！”
“闭嘴！”闻新建怒斥一声，冷着泛红的眼睛，“别乱说，母亲她好好的，也不去重症监护室。”
“为什么啊？爸爸。”闻怀玉大声责问。
刚才医生几次劝父亲送奶奶去IcU，也许能挺几天，父亲就是不同意，她真是不明白。
“大哥，对不起。”闻二太太捂住嘴巴，无助地看了丈夫一眼，垂下眼帘，不再作声。
闻新建目光转移到白苏苏身上，“孩子，你走吧，你在这里，我们……”
他没有说下去，白苏苏看到他眼睛有泪光。
也是，要不是汪文丽，人家用不着受这份失去亲人的痛苦吗？
白苏苏再次弯腰道歉，转身慢慢往外走，这一刻，她想到了父亲，她真的很想留下来陪着老太太……
可是，她没有资格。
“苏苏……”
一声绵长微弱的声音拉扯住她离去的身形。
大家看向病床，老太太扯开眼皮，一声声的喊着：“苏苏……”
白苏苏飞奔过去，闻怀玉让开点位置，让她站得离老太太病床近一些。
白苏苏感谢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扑到老太太身上，哭着道歉：“奶奶，对不起，都怪我们……我爸爸悄无声息地走了，我好怕你也那样……奶奶……”
老太太抬起枯槁的手，抚着她的胳膊，艰难地开口：“你、没事。”
白苏苏抬起朦胧的泪眼，点点头：“我好着呢，奶奶，你也要好起来，陪着我。”
闻新建搂着太太抹了抹眼泪，闻怀玉终于松了口气，冲父母笑了笑。这一刻，父女俩的目光交汇，时间仿佛暂停，闻新建心里积攒一年多的怒气释然，在生老病死面前，曾经的那些争吵和矛盾被抽走了负能量，他的女儿好好的就行。闻怀玉掩住口鼻，难以遏制的泪水奔流而出。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一家三口的变化，目光都在白苏苏身上。
这是什么剧情？
他们这些人陪在这里半天了，结果老太太醒来抱着一个外人不放，连他们一眼都不看。
医生护士呼啦啦来了一堆，把屋子里的亲人挤了出去。
闻老三这会儿才匆匆赶来。
送走医生护士，老太太精神挺好的，跟大家说了几句话，就让大家散了。
闻老三是老太太老来得子，一家人宠着长大，比较年轻，约莫三十几岁，刚才一直没吭声，这会儿那股混劲儿上来了。
“妈，你搂着一个外人干什么？”
老太太没什么力气地瞟了他一眼，语速很慢，却不容置喙：“她可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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