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错愕不已。
这无异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急忙劝道：“小姐不可，三小姐要是被定罪，您和侯府都会被她拖累。”
谢蕴神情淡然：“放心吧，定不了罪。”
青梧：“就算三小姐不承认，可证据确凿，也容不得她狡辩。”
能在高官贵胄遍地的长安城，坐稳京兆尹之位，李大人就不是个善茬，等事情一一揭开，任谢芫再能言善辩，也难以抵赖。
谢蕴知道他的担忧，与他分析道：“钱氏举家离开，就等于没了苦主，再写个撤案的状子，官府就算要追究也追究不了。”
青梧：“即便是这样，世人也都知道三小姐买凶废了自己表兄，三小姐的名声彻底坏了，小姐您也会受其害。”
谢蕴就是要把事情闹大，扒下谢芫一层皮。
如今的谢芫，声名大噪，得人拥戴，长此以往，以她的能耐，这辈子，还是会立身朝堂。
她要绝了她那条路。
试问，品性败坏的人，如何为官？
连自己表兄都能下狠手，更遑论旁人。
这样狠辣的人位居庙堂，于社稷，于百姓，都有弊无利。
谢蕴的这些谋算，无法跟青梧明说，只能另寻个由头。
“这点名声，我不在乎，阿兄的毒解了，赵氏不会罢休的，与其让她兴风作浪，再对阿兄下手，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这事闹开了，祖母不会放过她，她没了立足之地，就伤害不了阿兄。”
青梧的心里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十分难受，他静默了会儿，声音微哑地说道：“要是公子知道您用自己的名声，换他的安稳，他一定很难过。”
谢蕴笑起来，笑意平和从容，启唇道：“对我来说，名声真的不值一提，名声好，于我也就这样，名声不好，也要不了我的命，可如果能保阿兄无虞，让阿兄心无旁骛地做他想做的事情，那便是值得的。”
青梧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头却艰涩无比，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
小姐为公子付出太多了。
名声于女子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小姐被定国公府恶意钉上煞星的名声，又有个声名狼藉的继妹，她日后的亲事，会更加艰难。
要是公子知道了......
青梧想都不敢想，他心头一滞，再次劝道：“小姐还请三思，公子不会愿意看到您为他牺牲至此。”
“我想的很清楚。”
谢蕴神情平静，望向窗外。
不知何时，夜幕已经降临，如墨的夜空，无星无月。
她其实自私得很，没多少良心，能利用所有能利用的，只不过阿兄是她最重要的人，也是她亏欠最深的人，她愿意为阿兄荡平一切，破开黑暗。
明年春闱，阿兄该开启他恢弘壮阔的人生，施展他的才能抱负。
她的阿兄那么好，合该有一个璀璨似锦的前程。
谢蕴眉眼舒展，收回视线看向青梧：“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阿兄安心养病，别让其他事，扰了阿兄的清静。”
青梧缓了下心绪，郑重道：“小姐放心，我会约束院中的人，不会传到公子耳中。”
......
清晨，天色微亮，一道金光穿破云层，如浮金闪动，照耀整个长安城，等日头渐渐升起，朝霞如烈火般漫到天际。
长空之下，秋阳明灿。
一个双手被缚，神容狼狈的汉子，跌跌撞撞地往京兆府而去。
此刻，正是一日之中最热闹的时候，百姓见有热闹可瞧，纷纷跟了过去。
那汉子一到京兆府就大喊着要自首，嚷着说，受武安侯府三小姐的指使，谋害赵青。
他这种人，落到官府手中，没什么好下场，但好歹还有一条命在，可给他下毒的人，是真的狠啊，他不照做，小命就没了。
事情闹开了，全场哗然，谁都没有想到，那样娇弱的闺阁女子，为国为民，研制利器的人，竟然是个六亲不认的狠辣之人。
事情很快就传扬开来，那么多眼睛盯着，京兆尹就是想卖侯府一个体面，暗中将人请到后堂询问也不成了，只能让衙役上门拿人。
赵氏脑子“嗡”地一声炸开，恐惧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她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要站不稳。
“你们不能带走芫姐儿。”
她色厉内荏地呵斥着，想要阻拦衙役，结果一并被带走了。
谢芫在短暂的惊惶过后，有一种尘埃落定，终于来了的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十分糟糕。
她厌恶这种，她在明，敌人在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跌个大跟头的无力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事事不顺，总是出各种各样的岔子，头顶上仿佛压着挥不散的阴霾。
等她和赵氏到京兆府，牙行和赌坊的人也都到了，案子审问下来，也都一清二楚。
赵青在赌坊输了一万两，钱氏找赵氏要银子，赵氏卖了铺子和庄子，谢芫心中不忿，找人废了赵青。
那汉子呈上一个钱袋，钱袋上绣有侯府的徽记。
谢芫自然不认，就在她要狡辩的时候，有小童送来一封信，是谢蕴模仿钱氏的笔迹，写明谢芫给了一万两，她们已经私了，不追究了。
赵氏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谢芫喉咙却满是腥甜。
钱氏这封信直接坐实了她买凶伤人的事实，背后算计她的人可真狠！
坏人只要做一件好事，就是浪子回头，人人称颂，而名声极好的人，只要做一件坏事，就毒如蛇蝎，天理难容。
这个亏，她记下了！
官府虽然不追究了，可事情还没结束，那些见不得谢芫风光的，自然要落井下石。
世家贵女那么多，谁让只有她一人入了楚帝的眼呢。
......
谢芫和赵氏从京兆府回来后，就跪在松鹤院请罪。
屋里的气氛十分凝滞。
老夫人冷沉着脸坐在罗汉床上，看着跪在面前的孙女，眼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你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谢芫捏着掌心，垂眸答道：“记得，祖母说，聪明要用在正道上。”
“那你为何没听进去？上次，你们母女买凶杀人，就跌了一次跟头，还不够你吸取教训？侯府百年清誉，就这么毁在你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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