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家的堂屋静悄悄的，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屋里荡出细碎的回响。
秦淮茹脸上还凝着泪痕，睫毛湿哒哒地黏在眼下，却把到了喉咙口的哽咽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一手牵着湘茹，一手搂着怀里的棒梗，指尖在衣角上反复摩挲，磨出一片发皱的印子。
她的嘴角扯了扯才挤出句话：“湘茹，今天下午那出，没吓着你吧？让你见笑了。”
怀里的棒梗往她怀里缩了缩，她胳膊紧了紧，目光落在孩子发顶，声音压得又轻又稳，像是怕惊动了什么：“真是对不住，平白让你撞见这些糟心事。”
湘茹反手攥紧她的手，指尖触到姐姐掌心里磨出的薄茧，心里泛酸：“姐，这有啥？咱乡下妯娌吵嘴、婆媳拌架是常事，比这凶的我都见过。”
她顿了顿，看着秦淮茹泛红的眼角，又补了句，“你也别往心里去。”
“哪能不往心里去啊。”
秦淮茹垂着眼，泪珠顺着脸颊滚下来，滴在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湿痕，“你们都以为我嫁到城里是享清福，哪知道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本，怕是比谁的都糙！”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了点咬牙的劲儿：“就说我那婆婆，贾张氏，一天到晚好吃懒做不干活，一副鞋底子能纳上几年，家里那么多活不知道帮把手，全压在我身上。”
“上次院里三位大爷罚她扫一个月院子，没扫几天就全推给了我，她倒好，照旧串东家唠西家，嘴碎得像筛子。院里谁没被她编排过？”
湘茹听得皱眉：“姐夫就不管管？”
“他？”
秦淮茹嗤笑一声，眼圈更红了，“他是他妈从胳肢窝里掏出来的，老太婆说煤球是白的，他都得点头称是。
上次我跟他妈争两句，他倒好，抄起门后的顶门棍就要打我，要不是柱子拦着，我这胳膊怕是早断了。”
一旁的一大妈叹了口气，往秦淮茹手里塞了块粗布手帕：“茹啊，东旭那孩子是窝囊了点，可心地不坏，对棒梗不也疼爱的？”
“疼棒梗有啥用？”秦淮茹抹了把泪，声音压得更低，“家里粮本上的数就那么点，他每月工资攥得比谁都紧，我想给棒梗买块糖都得跟他磨半天。
小当还是个婴儿，饿了他也不管！眼里只有儿子，闺女都不多看一眼。要不是柱子……”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继续说道：“要不是柱子常帮衬着，时不时给点粮票，送饭盒过来，这一家子早就饿肚子了。
就连我回娘家的路费，都是柱子偷偷塞给我的。”
秦淮茹说着，低头看向怀里的棒梗，语气里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也是，还和妹妹抢奶粉吃，就看着妹妹挨饿？”
棒梗被说得脸一红，头往秦淮茹怀里埋了埋，小声嘟囔：“是奶奶给的……我也没料到妹妹没得吃了。”
秦淮茹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声音放柔了些：“小当是和你一个妈生的亲妹妹，血脉连着呢，往后要好好待她，知道吗？”
棒梗在她怀里用力点了点头，小肩膀微微耸着，像是懂了又像是还没完全懂，只把脸贴得更紧了些。
湘茹这才明白，原来姐姐在城里过得也并不容易，要是没有柱子哥帮衬着……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姐，要不……我跟家里说，你回乡下住阵子？咱爹准能给你做主。”
“回不去喽。”
秦淮茹摇摇头，望着窗外四合院里交错的屋檐，眼神一点点沉下去，轻声道：“嫁过来就是这院的人了，棒梗还得在城里上学呢。”
她喉头哽了哽，带着哭腔的声音裹着浓浓的酸楚，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我丢不下棒梗啊……”
稍顿了顿，她抬手抹了把眼角，声音又低了些：“再说了，爹妈总觉得家里有个嫁到城里的姑娘，是桩能抬得起头的事，我怎么好开口说要回乡下，让他们寒心呢。”
棒梗趴在秦淮茹怀里，仰起小脸望着她，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汽，小脸涨得通红，眼眶里蓄满了热泪，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在秦淮茹的衣襟上。
一大妈拍着她的背劝：“别想那么多，日子总会好的。柱子是个实诚人，往后有难处，他不会不管的。”
秦淮茹没应声，只是把棒梗搂得更紧了些。
院里的风穿过窗棂，吹得桌上的电灯泡轻轻晃了晃，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忽明忽暗的，像这没个准头的日子，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再难，只要看着怀里的孩子，就总得熬下去。
湘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悄悄滑过亥时，便轻轻拍了拍秦淮茹的胳膊：“姐，时候不早了，我陪你回去吧。”
秦淮茹摇了摇头，低头拢了拢棒梗额前的碎发：“我带着棒梗回去就行了，你刚到城里，累了一天，早些歇着。”
她抬头看向湘茹，眼里带着点歉疚，“今儿家里不安生，乱糟糟的，怕是住不舒坦。要不你就住一大妈这儿，清净。”
“哎，这主意好！”一大妈正瞧着湘茹顺眼，忙接话道，“湘茹模样周正，性子又稳当，住我这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想住多久都行！”
湘茹笑着摆了摆手，眼角眉梢带着股乡下姑娘的爽朗：“不麻烦一大妈了。我来之前就跟雨水说好了，住她那屋，行李都先搁她那儿了。”
一大妈见她坚持，也不再勉强，只拉着她的手嘱咐：“那成，回头得空了常来坐坐，陪大妈说说话。”
湘茹笑着应下。
秦淮茹这才俯身，从里屋床榻上抱起熟睡的小当——小丫头蜷在被角，小嘴还抿着。
她怀里抱着小当，另一只手紧紧拉着棒梗，冲湘茹和一大妈点了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湘茹送她们到门口，看着秦淮茹抱着俩孩子的背影在月色里慢慢走远，才回身跟一大妈道了别，转身往东厢房去了。
院里的风比先前凉了些，吹得槐树叶沙沙响，倒让这喧闹了一天的四合院，添了几分难得的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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