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小草全身心沉浸在聚灵火杀阵的研习中，把其他课程统统搁置，有时不知不觉就熬到了凌晨。
然后，她就被训了。
允礼来接她去维尔山庄，目光紧紧锁在她那对愈发明显的黑眼圈上，“明天就要开赛，你这副样子过去，是打算比到一半体力不支晕倒，好吓死对手吗？”
早已习惯他藏在毒舌下的关心，小草随手用夹子把翘起来的头发压平，拉住他的手保证：“我今天一定早点睡，养足精神，明天晚上比赛状态全开。”
允礼哪会信她。
类似的情形之前发生过不止一次，她每次都这么敷衍他。
比如明明说好每周固定去市政城堡找他三次，结果三次变两次，每周变成了半个月。
尤其当她学习新的知识，表现得比他还忙，常常连人影都见不着。
“你话说出口的时候，跟呼吸一样轻易，没有一点心虚吗？”允礼语气不悦。
小草也自知在某些方面信用值不高，她挠了挠脸颊，小声说：“这次绝对是真的，不信……不信你坐在床边监督我。”
本是随口一句玩笑，没想到允礼竟诡异地沉默了，像是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
可被他那双深邃又专注的眼睛盯着，小草光是想象一下那画面，就觉得肯定睡不着。
“你……你不用上班的吗？”她硬着头皮转移焦点，“别为了我耽误正事……”
允礼看穿她的意图，面无表情地挑眉：“想反悔？”
“那倒也不是。”小草紧急撤回一句拒绝，赶紧换话题：“我们快去维尔山庄吧，要迟到了。”
允礼见好就收，没再步步紧逼，带着她离开了瑰月。
山上今天起了大雾，灰蒙蒙一片，远处的景致都模糊不清。
厨房里，两道身影背对着他们。一个蹲在地上洗菜，另一个握着锅铲，一头红色波浪长发被夹子随意挽起。
小草小跑过去，盯着锅里香气四溢的牛腩，眼泪差点从嘴角流下来：“师傅！你终于重掌大勺了！”
黎尔顿时不乐意了，停下洗菜的动作：“小草，你这话说的，难道前几天我做的饭很难吃吗？”
其实黎尔厨艺很不错，只是跟齐芸一比，就有点不够看了。
但吃鬼嘴软，小草一脸诚恳：“怎么会呢？师公做的饭也很好吃。”
黎尔刚露出满意的表情，头顶就落下一道平静的视线。
齐芸淡淡看着他：“所以你确实觉得我的厨艺不如你？”
黎尔瞬间求生欲爆发，斩钉截铁：“怎么可能！阿芸的厨艺天下第一！”
说着，他拼命朝小草眨眼睛，发射求救信号：快，帮师公解围！
小草默默移开视线，假装看远处的风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黎尔心口疼：“白疼你了，齐小草。”
随着齐芸身体好转，维尔山庄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和谐又热闹的氛围，先前那股压抑沉闷的气息一扫而空。
早餐后，小草正要再次进入灵识空间钻研聚灵火杀阵，却被齐芸抬手拦下。
她身上已不见之前的虚弱，恢复了往日那份凛然气势。
“我再为你示范一次，你注意所有细节。”
小草想起她上次示范后吐血引发的一连串事情，急忙阻止：“师傅，病才刚好，不用特意示范，我可以自己……”
“这阵法极为复杂，单靠你自己很难在短时间内悟透。”齐芸神情严肃地打断她，“当年我学阵法，是你爷爷和几位叔伯手把手教导，才能在六年多的时间里完全掌握。”
齐芸想趁自己还有时间，尽可能多地将聚灵火杀阵传授给小草。
这其中，也藏着她的一份私心。
齐芸双手按住小草的肩膀。随着她的动作，一缕发丝从夹子里滑落，垂在肩侧，衬得她那头红发愈发鲜艳如火。
“小草，当年你大姑奶奶是因为我离开齐家，才主动接下少主的担子。她也是那时才开始接触聚灵火杀阵，所以直到去世都未能完全掌握，更没法传授给同辈的齐家人。”
她语气郑重，“日后你学会这阵法，师傅想拜托你一件事，把它传授给人类界域那些分家的后代。”
“好。”小草毫不犹豫地点头。
齐芸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只有这一件事，是我对你的请求。至于其他的路……按你自己的心意走就好。”
小草正要回答，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黎尔。
师傅在哪儿，师公总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周围，从不例外。
联想到师傅之前说过是她主动追求的师公，小草忍不住脱口问道：“师傅，您当年是因为和师公在一起，才放弃了少主之位吗？”
齐芸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沉默半响。
那时候，连她也以为，自己是为了和黎尔在一起，才甘愿放弃所拥有的一切。即便一次次被家法打得遍体鳞伤，也誓死不低头、不妥协。
可随着年岁渐长，她才终于读懂了自己当年那份不顾一切追随爱情背后的真正原因。
她不想只做“齐雨之”，她想做她自己。
这话听起来拗口，其实很简单。
从出生起，她就因出色的通灵天赋被寄予厚望。
随后引灵成功、成为少主、赢得无数荣耀……
她每一步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推着，沿着既定的轨迹往前走，就连婚姻也早已定下——对方是同样天赋卓越的秦礼怀。
之后可想而知，他们会结合，至少生下两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一个姓秦，一个姓齐。
再然后，两个孩子重复她走过的路……
光是想象，就令人窒息。
齐芸不愿自己的人生变成一场被安排好的剧本。
她的阿爸其实是懂她的。
他的一生也是如此过来的。幸运的是，他与阿母在婚后渐渐相爱。
但齐芸清楚地知道，她不会爱上秦礼怀，秦礼怀也不会爱上她。
而就在那时，黎尔出现了。
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恰好符合她内心深处所有的向往。
于是她挣脱了束缚在身上的枷锁，第一次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
该死的联姻，该死的秦礼怀，都滚远去吧。
她藏在花圃里，望着外面的黎尔，心里这么想着。
随后，她从花丛中钻了出来，朝他露出微笑：“你是吸血鬼吗？我可以摸摸你的尖牙吗？”
齐芸从往昔的回忆中回过神，瞥了一眼不远处那道身影，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轻声说：
“是啊，因为我选择了他。从那以后，我遵从自己的心意，甘愿放弃少主的位置，追寻自己想要的爱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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