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才是傻瓜？”神嗣带着罕见的温柔看向自己肚子里那一头黑发的少年。突然祂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抬眼望去，德古拉踉跄的身影在祭坛上拖出蜿蜒血痕，裂开的胸腔里隐约可见枯萎的心脏。他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沫，咧嘴笑道：“傻丫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每说一个字就有碎肉从伤口滑落，“吸血鬼可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的。“
神嗣腹部的琥珀胎衣微微发亮，映出内部蜷缩的黑发少年。淡金泪水滴在德古拉脸上，竟灼烧出缕缕青烟。
“想都别想...就让他躺在肚子里就行了。“德古拉用最后力气拍开神嗣伸来的利爪，“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想被返老还童。“他凝视胎衣中安详的睡颜，灰败瞳孔里闪过促狭的光，“真是个麻烦...“
这位弗拉德家族的主人的眼皮终于沉重垂下，却在彻底闭眼前突然僵住——他的灵体正被某种力量拽入胎衣。
洛尘站在一片麦田中。穗浪翻滚的金色海洋里，德古拉的灵体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听着小子！“德古拉的灵猛地冲到他的身旁揪住他衣领，“蒂芙尼的情况很不好...你该醒醒了！“
洛尘瞳孔骤缩：“你怎么在——“
“谁在乎？“德古拉的眼中闪过迷茫但随后暴躁地挥手，灵体开始分解成光粒，“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死后你就是弗拉德的家主，请不要将我是兽群成员的身份说出去，另外在莱茵城之中的贫民窟有一对母女，我希望你能帮我接回她们，因为之前兽群的成员看着我没办法，所以只能靠你了，她们是我的女儿和妻子，样貌你一看就知道是谁。”
“好，我答应你。”洛尘郑重地点了点头。
光粒突然停滞。
老吸血鬼露出此生最温柔的表情：“那就好。”
麦田崩塌的瞬间，洛尘听见最后的呢喃：“这就够了。”
“咳——！“
洛尘在琥珀色的羊水中猛然惊醒。胎衣蛛网般的裂痕外，神嗣庞大的身躯正在分崩离析，每一片剥落的淡金鳞甲都化作飘散的光尘。他蜷缩的肢体急速伸展，孩童般细嫩的手指在生长中扯断无数半透明的营养脉管。
“傻瓜...醒了？“神嗣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沙哑的喉音褪去，露出少女原本的声线。祂浑浊的淡金眼眸像褪色的油画般层层剥落，露出底下那双洛尘熟悉的、带着雾气的紫眼睛，“当时的故事...说到雪夜...“
记忆的冰锥突然刺入脑海——
*暴风雪中蜷缩的银发女孩
*自己转身时斗篷掠过的弧度
故意踢到女孩脚边的黑面包
“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怀中的少女轻声呢喃，体温正随着神性流失而急速下降，“有个穿斗篷的混蛋救了我...“她的泪水滴在洛尘脸上，竟带着雪夜的寒意，“他扔下面包就走了...你说...“
少女的指尖突然抓住洛尘的衣领，力道大得惊人：“...既然不要我，为什么给我希望？“
洛尘的黑暗之翼骤然展开，六片翼膜在空气中震出爆鸣。他紧紧抱住正在消散的蒂芙尼，少女的身体轻得像一捧即将融化的新雪。
“不是的！“他的声音在夜风中破碎，“那个蠢货只是...只是不敢回头！“
怀中的少女突然笑了。这个笑容让洛尘想起多年前雪夜里的初见——那时她脸上还带着冻疮，却依然倔强地对他露出虎牙。
“这就够了...“蒂芙尼的金发开始褪色，逐渐恢复原本的漆黑，“我能再见到你...已经很满足了...“
洛尘的翼膜撕裂云层。寒风中，他感受到少女的心跳正在与某种古老的韵律同步——那是晋升仪式被打断后的反噬，是神性剥离时的死亡倒计时。
“坚持住！我们快——“
一根冰凉的手指按在他唇上。
蒂芙尼摇了摇头，发丝间最后几粒淡金星尘飘散。她安静地蜷缩在洛尘臂弯里，像个终于找到归途的流浪者，连唇角扬起的弧度都带着困倦的满足。
洛尘的羽翼在月光下投出巨大的阴影，如同多年前那个雪夜，斗篷笼罩幼小女孩的剪影。只是这次——
他再也没有松开手。
初春的夜雾裹着墓土腥气，在彩绘窗棂上凝结成幽蓝的冰晶。约昂搓着冻僵的手指，“该死，这莱因哈特宅邸的守夜人也不是很好当啊。”
突然被一阵狂风掀了个趔趄——六片黑翼撕破雾霭的刹那，他看清了月光下那个怀抱少女的剪影。约昂的困意立马消失，自从上次被黑鸦围城之后整个城里的人对天上飞的家伙都格外上心，这也是约昂不得不警惕的愿因而且，那个黑影的体形比一般的鸟都要大上许多。
“威廉！”年轻稚嫩的声音划破夜空，黑翼的主人不管不顾他将怀中的人抱好之后黑影已裹挟着血腥气撞进彩绘的窗。
“我靠，有敌袭！爱丽丝先祖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威廉的睡帽还歪在头上，睡眼惺忪间只见六翼黑影破窗而入。待看清那对深渊般的眼眸，他倒抽一口冷气，转身就往地窖跑——却被自己的影子缠住了脚踝。
“柯...柯特？！“他盯着对方怀中气息微弱的黑发少女，“你这是把哪家千金......还有你这是....“
“菲莉丝在哪？“洛尘的羽翼收拢，抖落几片带着焦痕的翎毛，“立刻！“
“年轻人，“稚嫩却傲慢的嗓音从黑暗处传来。一个金发的少女缓缓从黑暗之中走出那少女裹着睡袍的娇小身影正用银勺慢条斯理地搅动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三更半夜擅闯民宅，这就是弗拉德家的教养？“
洛尘的羽翼在身后剧烈收拢，腐蚀性的黑血滴在大理石地面上滋滋作响：“阁下，请救她。“
“活着时不好好珍惜...“爱丽丝将调制好的咖啡递给威廉，赤足踩过满地狼藉。她踮脚掀开蒂芙尼的眼皮，突然皱眉，“死了才开始哭坟？“
这句话像柄钝刀扎进洛尘胸腔。他臂弯里的少女正在消散——淡金色的神性尘埃从她指尖飘散，每一粒都带着雪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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