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砚烹江山

青霭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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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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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惊鸿

宣和画院的青瓦上覆着未消的残雪,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银辉。沈知白呵出一口白气,指尖因寒意而微微泛红,却仍稳稳执笔。她身着一袭淡青色的宫装,衣料是宫中特制的云纹锦,轻盈如烟,仿佛能随微风拂动。衣领与袖口处绣着精致的银丝花纹,柳枝与桃花交缠,勾勒出春日的灵动。她的发髻高挽,一支翠玉凤凰簪斜插其间,凤首微昂,展翅欲飞,衬得她愈发清冷矜贵。

案前摊开的《二十四节气图》才刚起了个头——立春该画什么?宫里的嬷嬷说,要画“春盘”,可那些青翠的萝卜丝、嫩韭、薄如蝉翼的鲈鱼脍,在她眼中却似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寒光凛冽。

三年前,父亲因一幅《江山雪霁图》被指“影射朝政”,流放岭南。而她这个罪臣之女,却因一手工笔花鸟被强征入宫,成了御前画师,日日与仇人共处一檐之下。

“沈姑娘,礼部来人了。”小宫女在门外轻声禀报。

沈知白搁下笔,抬眸便见一位绯袍官员立于阶下。那人身姿修长,腰间悬一枚白玉螭纹佩,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枝半开的绿萼梅,花瓣上还凝着未化的霜雪。绯袍以金丝绣龙凤呈祥,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愈发矜贵不凡。他的发髻束于乌玉冠中,冠上夜明珠流转着温润的光华,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相映成辉。

“裴大人?”她认得他——礼部侍郎裴砚之,掌宫中宴饮礼仪,亦是传闻中“以茶代酒、以画论政”的风雅权臣。

裴砚之抬眸,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今日立春,官家命画院绘《春盘献瑞图》助兴。听闻沈姑娘擅没骨花卉,特来讨教。”他的声音低沉温润,却隐含不容置疑的威仪。

他递过一卷绢帛,展开竟是半幅未完成的春宴图:朱漆案几上金盘玉盏陈列,盘中嫩莴苣青翠欲滴,春藕如玉,空白处却题了一句诗——“青帝昨夜裁新碧,散作人间杀人锋。”沈知白瞳孔骤缩。

这是父亲流放前夜,在狱墙上以血写下的残句!

裴砚之立于她身侧,目光掠过她惊愕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他深知这句诗的来历,也明白它对沈知白意味着什么。但今日的立春宴,是宫中最不容差池的盛事,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玉馔裁春立春宴的鎏金錾花银盘中,盛着《岁时广记》所载的“五辛盘”——青韭、蓼芽、嫩芹、春葱、鲜蒜,佐以琥珀色的蜜饯金橘,寓意驱邪迎祥。宫人们手捧金壶,琼浆玉液倾泻如练,在琉璃盏中漾起粼粼波光。

殿外梅香暗涌,殿内丝竹绕梁,而沈知白的目光却死死锁在那幅未完成的《春盘献瑞图》上。裴砚之执起银箸,轻点盘中春色,似笑非笑道:“沈姑娘,这‘杀人锋’三字,可还满意?”

朱砂笔锋凌厉如刃,在绢帛上勾勒出三年前秋分夜太史令以牵星术写就的血谏。沈知白发间那支玉兰簪骤然化作三尺青锋,簪尾轻挑间,竟将他颈后《天问》刺青尽数挑开——哪里是什么\"蜂蛾微命\"的纹样,分明是《洗冤录》真本缩微而成的蚕茧密文!

\"是时候让这春雷炸响了。\"裴砚之广袖一震,梁间冰凌应声而碎。碎冰裹挟着寒食禁火的冷焰,在《韩熙载夜宴图》摹本上灼出雨水节气第一道惊雷。金明池波光骤然染血,那些被锁链缠绕的鹤纹瓷片吸饱月华,竟化作父亲绝命诗中\"留取丹心照鬼簿\"的最后一笔——\"天街小雨润刀锋,深宫夜宴烹蛟龙。\"司天监的浑天仪在远处轰然倒转,二十四道节气星光刺破\"万民锋\"的伪字,将\"杀人如草不闻声\"的朱砂谶言,熔铸成《月令》\"东风解冻\"处永不消融的春冰。裴砚之静立一旁,目光如炬地注视着沈知白作画。他深知,这位女画师的每一笔都暗藏玄机,眼前这幅《春盘献瑞图》,或许正是揭开宫廷秘辛的关键所在。

\"沈姑娘,此画将呈御览,务必用心。\"裴砚之的声音里藏着难以察觉的期许。沈知白微微颔首,纤纤玉指在素绢上翩然起舞,仿佛在与整个春天对话。

三更鼓声穿透细雪,画院偏殿的琉璃灯在青砖地面投下斑驳的金色光纹。沈知白踉跄后退,纤腰抵上紫檀画案,案头汝窑梅瓶中斜插的绿萼梅簌簌飘落,点点花瓣覆住《瑞鹤图》残稿上那页被朱笔改过的诗笺。

裴砚之玄色鹤氅上银线刺绣的二十八宿图在烛火中流转生辉,玉带钩束着的绛纱袍角扫过她石榴裙裾。他指尖蘸着朱砂,在梅影婆娑的宣纸上挥毫写下《鹤冲天》:\"铁甲藏春冰,寒芒破玉京。谁裁云作刃?血沃牡丹腥。\"笔势如剑劈昆仑,末锋扫落瓶中梅枝,惊起一缕暗香。

\"裴大人这'血沃牡丹',倒与《酉阳杂俎》所载红脂夜宴案暗合。\"沈知白忽以银簪蘸取青瓷笔洗中的残茶,在词旁补就四句:\"朱门埋鹤骨,金盏盛雷霆。莫道东风软,杀人锋自青。\"簪尖游走时,她腕间鎏金跳脱与案头玉磬相击,清越声响穿破殿外雪幕。

裴砚之低笑震得襟前金丝玛瑙坠微微颤动:\"好个'杀人锋自青'。沈待诏可知,当年令尊在御史台狱中,曾以血题壁'墨池生碧刃,铁画断朱绦'?\"他突然挽起左袖,露出小臂内侧一道狰狞旧伤——翻卷皮肉间竟刺着两句诗:\"雪沃龙泉鸣匣夜,月磨吴钩照胆时。\"

沈知白瞳孔骤缩。这正是父亲临终紧攥的《锻剑吟》残句,此刻竟烙在仇人肌肤之上。她抓起案头剔红漆盒掷去,盒中螺钿棋子如星四散:\"你也配提先父遗诗!\"棋子撞上他腰间羊脂玉佩的叮咚声里,裴砚之悠然吟出:\"...匣中光待剸犀手,筵上寒惊吐凤人。\"正是《锻剑吟》下阕。

窗外风雪骤急,碎琼乱玉扑入雕窗。裴砚之将定窑瓷片按在《瑞鹤图》上,瓷缘节气纹与画中鹤唳处严丝合缝:\"沈姑娘可识得这首回文诗?\"指尖划过冰裂纹时,殷红血珠在瓷面勾出旋涡:\"冻云垂野星河转,弓月窥檐剑气横。凶岁每从刀俎见,春风先到虎狼营。\"

沈知白蓦然想起昨夜尚食局所见异象——雕银食盒底层《春盘赋》残页上,蜜蜡写就的颠倒字句:\"池明金染血,日冻东解风\"。此刻倒转观之,赫然是\"东风解冻日,血染金明池\"。

更鼓穿雪而至,裴砚之的玛瑙坠子忽泛妖异红光。他解下腰间错金螭龙壶,琥珀酒液倾入琉璃杯时,竟浮起细雪文字:\"玉壶买春赏雨屋,座中佳士颜如圭。\"沈知白认出这是《二十四诗品·典雅》之句,却见酒液触杯成冰,冰纹恰现\"五辛盘里见真章\"七字。

立春春盘宴

垂拱殿内,立春宴正酣。殿顶垂落的水晶灯瀑倾泻而下,将雕梁画栋映照得流光溢彩。朱漆描金的座椅铺陈着猩红锦缎,扶手处精雕细琢的龙凤纹样在灯光下栩栩如生。长案上春意盎然:翡翠般的春笋衬着琥珀色的蜜酒,玛瑙似的樱桃点缀着羊脂玉般的春饼。更令人称绝的是那些巧夺天工的点心——梅花糕上缀着金箔,桃花酥里裹着蜜露,杏花饼的酥皮薄如蝉翼。端坐主位的官家一袭明黄龙袍,九条金线绣成的游龙在烛光下鳞爪飞扬。他面前的白玉盘上,《春盘献瑞图》正散发着淡淡墨香,画中春盘鲜活欲滴,仿佛能嗅到泥土的芬芳。

殿内宾客皆是朝中权贵,男子们身着华美的朝服,腰间玉带叮当作响,头戴乌纱帽,帽上插着两根修长的玉簪,簪头雕琢着精美的纹饰。他们或三五成群谈笑风生,或低声密语交换眼色,目光不时掠过沈知白,却又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女眷们则身着绚丽的宫装,裙摆如云霞般拖地流动,发髻高挽,点缀着金钗、玉簪和珠花,耳畔的精致耳坠随着笑声轻轻摇曳。

殿内金丝楠木梁柱间,官家低沉的嗓音如黄钟大吕般回荡:\"沈爱卿此画,不仅将满园春色尽收尺素,更将天家威仪凝于笔端。\"每个字都似鎏金铜磬敲击,在众人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沈知白广袖下的指尖微微发颤。这幅看似寻常的《柳梢残雪图》,实则是用矾水暗藏玄机的双面画——表层工笔描绘着皇家春宴盛景,背底却隐着事关朝局的密文。她垂首时翡翠耳坠轻晃,余光瞥见大理寺少卿裴砚之正执盏浅酌。那盏中琥珀色的桃花酿映着他似笑非笑的眸子,恍若深潭映月,令人捉摸不透。

立春宴正值华章。十二扇紫檀屏风内,教坊司新排的《霓裳羽衣曲》正演到破阵乐段。二十四名舞姬着泥金蹙纱裙,随着羯鼓节奏翩若惊鸿。尚宫局特制的鎏金香兽吞吐着龙涎香雾,将满殿珠翠映得如梦似幻。三品以上命妇们的织金云肩在烛火下流转着七色晕光,每道褶皱都暗合《营造法式》记载的礼制纹样。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在水晶夜光杯中潋滟生辉,与越窑秘色瓷盘里的金齑玉鲙相映成趣。

忽有山雀振翅掠过画案,朱砂点染的尾羽扫过画卷冰河处。沈知白瞳孔微缩——那处看似随意的留白,实则是用明矾水书写密信的所在。鸟羽拂过的瞬间,宣纸纤维间竟隐隐渗出靛蓝纹路,恍若《梦溪笔谈》记载的密写之术。

\"裴侍郎莫非欲效法荆公新法?\"钦天监监正庞文礼突然离席高呼,手中象牙笏板撞翻御前金樽。他颤抖的手指直指穹顶星图:\"《景佑遁甲符应经》明载,岁星犯太微乃...\"

裂帛般的破空声骤然打断谏言。一支银箭穿云而来,将鎏金食盘中的鲥鱼钉在龙纹案几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条玉脂般的鱼身竟渗出朱砂色血珠,在青玉笺上蜿蜒成诡异的符咒。

\"有刺客!\"宦官尖利的嗓音尚未落地,裴砚之的湛卢剑已化作一道霜色惊鸿。第二支狼牙箭被斩断的刹那,剑气余波撕开沈知白面前的云母屏风,露出后面暗格中半开的《推背图》残卷。

飞溅的碎片里,她望见那人剑尖轻挑血笺。裴砚之指节擦过笺上\"金明池\"三字——那朱砂竟如新淬的剑血般刺目。昨夜画院私语忽在耳畔回响:\"河北三十万石漕粮,最终都化作了边军帐下的铁马金戈。\"

《血笺惊雀录》

画案上的松烟墨突然凝滞。沈知白看着赤目山雀尾羽扫过之处,密函上朱砂纹路如活物般蜿蜒生长,竟与她昨夜所绘《寒塘渡鹤图》中的血痕轨迹分毫不差。窗外传来金明池畔的击鞠声,而宣纸纤维里渗出的北疆密文正勾勒出边关烽燧的轮廓。

庞文礼的象牙笏板坠地声惊醒了殿角铜漏。沈知白瞥见鲥鱼脍渗出的血珠在青瓷盘底聚成卦象——分明是《景佑遁甲符应经》里\"荧惑守心\"的凶兆。她指尖微颤,藏在袖中的狼毫笔管突然发烫,笔管内壁镌刻的河北漕运路线图正隐隐泛红。

\"裴侍郎好快的剑。\"官家拾起被斩落的鸣镝,箭杆上狼牙雕翎的纹路与沈知白画中雀羽重叠。云母屏风碎片纷扬如雪,映出裴砚之剑穗上悬着的青铜司南——那分明是三月前失踪的漕运督办使信物。

垂拱殿地砖下的机括声戛然而止。沈知白看着自己未干的柳梢残雪图被血笺浸透,冰裂纹宣纸上渐渐显影的,竟是北疆军报专用的\"鹘鹰暗记\"。昨夜裴砚之剑指金明池楼船时,她分明看见他腰间鱼符闪过河北转运司的鎏金徽记。

第三支鸣镝钉入蜜饯的刹那,画案暗格中的密函突然自燃。沈知白望着青烟中浮现的漕船图形,终于读懂朱砂里铁锈味的真相——那三十万石粮草化作的不仅是边关铁骑,更是庞文礼乌纱帽下藏着的西夏密使名单。

琉璃穹顶投下的光柱忽暗。官家银箸轻敲画案,沈知白看见自己画中柳枝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只振翅欲飞的赤目山雀——尾羽钴蓝处正是河北十二军州的布防图。

沈知白袖中狼毫忽地裂开一道细纹,墨汁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洇出幽州地形。她余光扫见裴砚之剑穗微晃,青铜司南的磁针竟直指自己未完成的《雪夜访戴图》——画中孤舟渔火的位置,恰与密函上标注的漕运暗桩重合。

宫婢添茶时失手碰翻鎏金香炉,降真香灰里浮出半枚烧焦的西夏文符节。沈知白假装整理绢帛,指尖掠过屏风残片时触到冰凉的刻痕——那云母碎片背面,赫然是河北转运司的密押暗记。

殿外忽起一阵怪风,卷着金明池的柳絮扑向琉璃窗。官家手中银箸突然指向画案上的松烟墨,墨锭龟裂处渗出暗红,竟与赤目山雀羽尖滴落的血珠同色。沈知白低头佯装蘸墨,发现砚底沉淀的朱砂正组成西夏文字\"鹰\"的笔画。

裴砚之突然咳嗽,剑鞘撞碎青瓷盘。鲥鱼血在卦象上漫开,形成新的星图——正是《遁甲符应经》里预兆兵变的\"太白经天\"。沈知白借着拾画的动作,瞥见自己袖中暗藏的漕运图开始褪色,而褪去的墨迹在宣纸上重组为边关烽燧的狼烟信号。

垂拱殿梁上传来极轻的机括咬合声。沈知白假装被阳光晃眼,抬手时狼毫笔管滚落案几,管壁鎏金在砖石映出扭曲的图案——那分明是昨夜楼船宴席上,西夏使者金樽底部的莲花密纹。

垂拱殿内金丝楠木的梁枋间,那道几不可闻的机括声像毒蛇吐信般擦过沈知白的耳畔。她借着整理云鬓的动作,将狼毫笔管不着痕迹地拨落。笔管在青砖地上弹跳时,管身暗藏的十二道鎏金纹路竟与殿外日晷投影重合,拼出半幅《西夏贡马图》的轮廓——这正是三日前鸿胪寺密档中记载的,西夏使团进献的国礼图样。

沈知白垂首研磨颜料时,余光瞥见枢密使章惇的紫罗靴尖正以特定节奏轻点地面。这个动作让她想起昨夜画舫中,那位自称西夏商人的男子,其腰间玉佩撞击的韵律与此刻分毫不差。她蘸取朱砂的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一片残阳,看似在描绘宫娥的霞帔,实则将殿柱阴影里侍卫更换的路线悉数勾勒。

当内侍省都知过来添茶时,沈知白突然以画圣吴道子的笔法,在已完成大半的《上元赐宴图》角落补了只振翅仙鹤。鹤喙所指处,恰是御史中丞李格非的席位。这个在画院教案里被反复强调的禁忌构图,让前来监画的翰林待诏瞳孔骤缩——三年前吐蕃使者暴毙案,现场屏风上就出现过完全相同的鹤纹。

殿角铜漏滴下第九颗水珠时,沈知白听见自己发间银簪与宫绦玉环发出细微碰撞声。这是画院学徒间流传的暗号,意味着西北角望楼的火旗已变换了方位。她突然将半盏松烟墨泼在画作上,在众人惊呼中跪地请罪。泼墨形成的阴影像极了秦凤路地形图,而被她衣袖带翻的茶盏,正滚向那位始终沉默的兵部侍郎脚边。

裴砚之再次来到她身边时,手中多了一杯琥珀色的陈酿。他将酒杯递给沈知白,声音低沉:\"沈姑娘,今日立春,不妨饮一杯,也算是对过往的释怀。\"

沈知白接过酒杯,微微一怔——她从未想过裴砚之会如此待她。抬眸望去,他的眼神深邃而温和,仿佛能洞悉她的心思。轻抿一口,醇厚的酒香中带着淡淡甜味,似能驱散心中阴霾。\"裴大人,多谢您的好意。今日立春,愿这杯酒能为大人带来好运。\"

裴砚之唇角微扬,举杯与她轻轻相碰:\"愿这杯酒,能为这宫中带来一丝春意。\"两人相视一笑,周围的喧嚣仿佛都已远去。沈知白心中了然,裴砚之并非全然无情,只是在这深宫之中,人人都有难言的苦衷。立春宴在夜色中渐近尾声,宾客们纷纷告退。

沈知白收拾画具准备返回画院。

宴席将散,沈知白独立殿外。初春的细雪落在她肩头,恍若父亲临终时飘落的纸灰。她望着宫墙内外的灯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裴砚之在身后轻声唤道:\"沈姑娘,明日宫中还有雅集,不知你是否有空参加?\"沈知白驻足回首,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期待。\"裴大人,我自当奉陪。\"沈知白浅笑应答。裴砚之微微颔首,眼中闪过满意之色。他明白,沈知白的画作不仅技艺精湛,更蕴含才情。明日的雅集,或许能让她有更多展现的机会,也能让他更深入地了解这位罪臣之女。

转身离去的沈知白心中思绪万千。这宫中的繁华表象下,暗藏着无数危机。她必须谨慎行事,才能在这复杂的宫廷中立足。而裴砚之——这位风雅的权臣,或许将成为她在这深宫中的一线生机。一行朱砂小字在脑海中浮现:\"东风解冻日,血染金……”

沈知白隐在描金屏风后,望着这满目繁华,心底却泛起阵阵涟漪。御前画师的身份看似风光,实则在这些权贵眼中,不过是个技艺精湛的匠人罢了。纵使官家青眼有加,她始终谨记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不敢有半分逾矩。

当裴砚之执盏而来时,琥珀色的酒液在夜明珠映照下泛着蜜色流光。\"沈姑娘。\"他声音清越如碎玉投壶,\"立春饮屠苏,可祛旧年晦气。\"递来的越窑秘色瓷盏触手生温,沈知白怔忡抬眸,正撞进他含笑的眼底——那目光如深潭映月,既映照着她的惶惑,又藏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她轻啜一口,陈年花雕的醇厚中带着梅子清甜,恍若春风化开心中坚冰。\"谢大人美意。\"她指尖摩挲着盏上冰裂纹,\"愿这杯春酒,能为大人添些吉庆。\"

裴砚之闻言轻笑,举杯与她相碰,盏沿相触发出\"叮\"的清响:\"更愿这杯酒,能解宫中岁寒。\"刹那间,周遭的喧闹仿佛隔了层纱,唯余彼此眼中映出的烛火明明灭灭。

沈知白忽然读懂了他紫袍玉带下的身不由己,就像自己画笔下的留白,藏着太多欲说还休。

宴席将散时,裴砚之在回廊唤住她。月光描摹着他腰间鱼袋的轮廓:\"明日赏梅雅集,缺个点睛之笔。\"他语气随意,眼神却专注如观星测象。

沈知白会意浅笑:\"下官定当携彩笔赴约。\"看着他眼中闪过的赞许,她忽然意识到,这位深谙天象的权臣,或许早将她看作棋局中重要的星子。

\"裴大人。\"她转身时,发现对方的目光比雪还冷,\"这幅画......画得很好。\"裴砚之截住她的话头,玄色官服上的云纹在雪光中若隐若现,\"只是不知这春盘之下,藏着怎样的惊雷?\"话音未落,司天监方向突然传来浑天仪转动的轰鸣。

裴砚之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转身没入殿内的光影交错中。沈知白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位权倾朝野的礼部侍郎,或许比她想象的更了解画中玄机。

他周身总萦绕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神秘气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令她意外的是,他对父亲的遭遇并非全然漠然,这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暖意。

走在画院的宫道上,沈知白望着飞檐上将消未消的残雪。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每个笑容都可能是淬毒的蜜糖,每次垂眸或许暗藏杀机。而裴砚之递来的橄榄枝,究竟是救命稻草,还是另一重深渊的开端?

(接立春宴后)

**画院偏殿·寅时三刻**

\"师姐!\"崔白抱着画轴撞开槅扇,发间沾着未化的雪粒,\"尚宝司的人说《春盘献瑞图》要送去装裱,可我见那装裱匠袖口...\"少年突然噤声,惊恐地盯着沈知白正在修补的《雪夜访戴图》。

沈知白搁下鼠须笔,青瓷笔洗里浮着半片金箔:\"可是绣着三爪蟒纹?\"她将狼毫浸入赭石颜料,\"那是内侍省新制的冬衣纹样,你且看这金箔。\"笔尖轻挑间,金箔在烛火下显出西夏文字\"鹰\"的暗纹。

崔白凑近细看,忽闻窗外传来枯枝断裂声。沈知白反手掷出裁纸刀,刀锋钉穿窗纸的刹那,枢密院承旨张茂则的乌纱帽滚落在地,帽檐夹层飘出半张河北漕运图。

\"张承旨夜访画院,莫不是要讨教水墨技法?\"沈知白指尖拂过画中孤舟,船头渔火突然映出张茂则惨白的脸。

张茂则踉跄后退:\"下官...下官是来取明日雅集的《赏梅图》...\"话音未落,他怀中的密函突然自燃,青烟中浮现金明池楼船的轮廓。崔白眼疾手快泼墨灭火,残片上\"戍时三刻\"的朱砂印与画中鹤唳时辰分毫不差。

**藏书阁·辰时**

\"沈待诏可知《开元占经》有载——\"钦天监监正庞文礼的象牙笏板突然指向穹顶星图,\"岁星入太微垣,当有荧惑化鸾。\"他布满血丝的眼珠转向《春盘献瑞图》,\"这画中梅枝的走势,倒像极了三日前紫宸殿的剑气。\"

沈知白将松烟墨锭在歙砚上轻叩三下:\"监正大人夜观天象时,可曾注意北斗第七星旁的赤气?\"她展开连夜绘制的《璇玑玉衡图》,\"昨夜子时,那道赤气正落在金明池冰裂处。\"

庞文礼的胡须剧烈颤抖,手中《景佑遁甲符应经》哗啦落地。书页翻卷间,沈知白看见夹着的血笺上写着:\"正月丙寅,太白犯舆鬼。\"

\"这是...\"她弯腰欲拾,却被庞文礼死死按住手腕,\"沈姑娘!\"老监正的眼角渗出浊泪,\"令尊当年在御史台狱中,曾托我保管...\"话音戛然而止,殿外传来内侍尖利的通传:\"官家驾到——\"

**赏梅雅集·未时**

\"裴侍郎觉得这枝绿萼梅该如何入画?\"沈知白执笔立在琉璃梅树下,看着裴砚之指尖拂过花瓣上的残雪。他今日换了身月白襕衫,腰间蹀躞带悬着的错金司南比往日更显流光。

\"当以飞白法写其虬枝,没骨法染其冰魄。\"裴砚之突然握住她执笔的手,\"就像沈姑娘在《春盘献瑞图》里藏的密文...\"笔锋扫过宣纸的刹那,梅香中混入铁锈味——他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

沈知白腕间鎏金跳脱突然发烫:\"大人这是何意?\"她试图抽手,却发现他指腹正按着自己脉搏,\"您可知三日前金明池...\"

\"戍时三刻,漕船暗桩。\"裴砚之压低声音打断,蘸取她袖中朱砂在梅枝旁题字,\"沈姑娘画中的赤目山雀,尾羽钴蓝处少了幽州驻军的烽燧。\"他忽然咳嗽,咳出的血珠在宣纸上凝成西夏密文。

画案旁的崔白突然打翻青瓷笔洗:\"师姐!水纹...水纹里有字!\"众人围看时,涟漪中浮现的竟是河北十二军州布防图。枢密使章惇的紫罗官靴踏碎水面:\"沈待诏好精妙的机关,不知师承哪位大家?\"

**垂拱殿后庑·酉时**

\"你当真要赴戍时之约?\"崔白攥着沈知白的袖角,少年掌心全是冷汗,\"今早我在尚食局看见...\"他忽然掀开食盒夹层,蜜蜡凝成的\"鸿门宴\"三字触目惊心。

沈知白将鎏金匕首藏入画筒:\"你看这梅蕊上的冰晶。\"她指着雅集未完成的《踏雪寻梅图》,\"每颗冰晶里都映着金明池的倒影——裴砚之在用星象传讯。\"

暮鼓声中,庞文礼佝偻着背闪入庑房:\"沈姑娘请看!\"他颤抖着展开《浑天方舆图》,汴京城郭处密密麻麻钉着朱砂小旗,\"这是今晨司天监浑天仪自转显出的星阵,与三年前你父亲...\"

轰隆巨响打断话音,金明池方向腾起冲天火光。沈知白抓起画筒疾奔而出,身后传来庞文礼撕心裂肺的呼喊:\"二十八宿倒悬,这是亡国星象啊!\"

**金明池畔·戌时三刻**

\"沈姑娘来迟了。\"裴砚之立在燃烧的楼船甲板上,手中湛卢剑滴着血,\"你看这漕船龙骨上的刻痕。\"剑尖挑起块焦黑的船板,上面赫然是沈父的私印。

沈知白画筒中的《雪夜访戴图》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完整的河北驻军图:\"原来大人早就知道...\"她忽然嗅到空气中曼陀罗的甜香,\"那三十万石粮草...\"

\"都化作了西夏铁鹞子的马鞍!\"枢密使章惇的狂笑从舱内传出,他拎着庞文礼的尸首踏上甲板,\"多亏沈待诏的《春盘献瑞图》,才能让这老东西吐出星象密档!\"

裴砚之的剑锋突然转向章惇:\"监正大人临终前,托我把这个交给沈姑娘。\"他抛来染血的玉珏,正是三年前随沈父流放的传家玉佩。沈知白接住玉珏的瞬间,金明池冰面轰然炸裂,无数赤目山雀从《韩熙载夜宴图》摹本中飞出,每只雀羽都缀着离魂砂调制的星图。

\"动手!\"章惇暴喝。埋伏在船舷的西夏死士一拥而上,沈知白挥出画筒中的鎏金匕首,刀光过处,漫天雀羽突然凝成父亲血书的《锻剑吟》。裴砚之的湛卢剑穿透章惇胸膛时,星图正好拼出\"东风解冻日,血染金明池\"的谶言。

**垂拱殿·子夜**

沈知白跪在御前呈上染血的《璇玑玉衡图》,官家手中的龙泉剑突然发出悲鸣。\"原来这就是河北军粮案的真相...\"剑锋扫过画轴,图中星斗纷纷坠落,化作《元佑党人碑》上被抹去的名字。

裴砚之捧着西夏密使的颅骨进殿:\"陛下,今夜共斩西夏细作三十四人。\"他玄色官服上的鹤纹浸透鲜血,\"只是那三十万石粮草...\"

\"已化作大宋边军的淬剑之火。\"沈知白突然开口。她展开连夜绘制的《山河淬剑图》,画中烽燧狼烟竟与星图完美重合,\"父亲当年以血淬剑,为的便是今日斩尽魑魅!\"

管家长叹一声,将龙泉剑重重插入画案。剑身映出沈知白眉间突然显现的凤凰花钿——那正是《推背图》预言中的\"女主昌\"之相。殿外忽起惊雷,暴雨冲刷着金明池畔的血迹,也洗亮了《韩熙载夜宴图》里韩熙载突然睁开的双眼。

画院东阁的晨雾还未散尽,沈知白已站在丈余长的宣纸前调弄石青。昨夜金明池的血气似乎还凝在笔尖,她将狼毫浸入掺了明矾的露水,在《璇玑图》摹本上勾出第一道星轨。

\"沈待诏好早。\"尚宫局女官秦怀璧捧着鎏金香炉踏入阁内,裙裾扫过青砖时带起一阵沉水香,\"贵妃娘娘命奴婢来问,那幅《九鸾朝凤图》的璎珞纹样,是用泥金还是捻银?\"

沈知白笔锋未停:\"烦请回禀娘娘,前朝《列女传》载,汉和熹邓皇后素厌奢靡,其翟车佩环皆以朱砂绘祥云代之。\"她忽然蘸取赭石在璇玑图角落点染,\"就像这北斗第七星,看着是泥金,实则是...\"

话音未落,翰林画院待诏周文矩疾步闯入:\"沈知白!你竟敢在御赐《璇玑图》上妄添星宿!\"他手中的《历代名画记》哗啦翻到卫夫人条目,\"苏蕙回文诗乃千古绝唱,岂容你...\"

\"周待诏可曾细观此卷?\"沈知白突然将画轴转向西窗,辰时的阳光穿透绢帛,原本空白的经纬线间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西夏文字。她指尖拂过\"心宿\"位置,\"三日前司天监浑天仪异动时,庞监正临终前教了我些观星秘法。\"

秦怀璧的香炉\"当啷\"坠地,炉灰中滚出一枚带血的玉扳指。周文矩脸色骤变,那是他上月输给西夏商人的赌注。

**御花园赏雪亭·巳时三刻**

\"沈姑娘觉得这枝老梅该如何入画?\"裴砚之握着酒盏斜倚阑干,玄狐大氅上的积雪簌簌而落。亭中石案摆着新贡的建窑兔毫盏,茶汤里浮着碾碎的绿萼梅花。

沈知白凝视着假山缝隙里的冰凌:\"当以破锋笔法写其嶙峋,再以冲水法染其冰魄。\"她突然将笔尖浸入茶盏,\"就像裴大人用西夏密文泡茶——\"泼出的茶汤在雪地洇出\"鸿门宴\"三字。

亭外梅林忽起骚动,枢密院都承旨李继隆带着八名金枪班侍卫围住赏雪亭。\"沈待诏好手段!\"他抽出腰间鱼肠剑挑翻画案,\"昨夜兵部武库失窃的三千张神臂弩,图纸可是藏在你的《璇玑图》里?\"

裴砚之的湛卢剑鞘突然压住鱼肠剑:\"李都承旨不妨看看这个。\"他抛出一卷染血的《武经总要》,书页间夹着的桑皮纸正是神臂弩改良图,\"今晨在西夏使团下榻的都亭驿,搜出了这个。\"

沈知白趁机展开袖中《金明池勘验图》,指着冰裂处的朱砂标记:\"大人请看,这些凿冰痕迹与神臂弩的固定桩完全吻合。\"她蘸取雪水在石案勾画,\"三日前子时,金明池的冰层厚度恰好能承重...\"

\"够了!\"李继隆的剑锋突然转向裴砚之,\"裴侍郎莫要忘了,三司使可是您的...\"

寒光乍现,沈知白的描金画笔突然刺入李继隆肘部曲池穴。他整条右臂瞬间麻痹,鱼肠剑\"当啷\"坠入雪堆。裴砚之的剑鞘顺势拍向其膝窝,这位枢密院重臣顿时跪倒在《璇玑图》前。

\"李大人可知何为'璇玑玉衡,以齐七政'?\"沈知白将染血的画笔浸入雪水,\"昨夜子时,紫微垣帝星旁突现客星,正是《开元占经》所言'将星易位,辅臣谋逆'之兆。\"

**尚食局冰窖·未时**

崔白举着羊角灯的手在发抖,灯光映出冰墙上诡异的影子:\"师姐,这些冰裂纹...好像在动?\"

沈知白用银簪划过冰面,冰屑簌簌落下:\"你看这纹路走向,像不像《禹贡地域图》里的汴水支流?\"她突然将簪子插入某处裂隙,\"三日前御膳房丢失的二百斤硝石,就藏在这里。\"

冰层轰然裂开,露出里面整箱的西夏雷火弹。秦怀璧的惊呼从背后传来:\"沈姑娘小心!\"她手中的食盒突然炸开,蜜饯里裹着的铁蒺藜暴雨般射来。

沈知白旋身扯下崔白的外袍,蘸了桐油的布料在冰窖入口燃起火墙。铁蒺藜钉入冰墙的瞬间,她看见秦怀璧耳后的凤凰刺青——与庞文礼临终前在《浑天方舆图》上画的标记一模一样。

\"秦尚宫好一招声东击西。\"裴砚之的剑锋挑开秦怀璧的襦裙,腰封里滑出的密信正是西夏文的调兵令,\"三日前你往贵妃宫中送的樱桃毕罗,夹层里藏的就是雷火弹引信吧?\"

沈知白突然将银簪刺入冰墙某处,整座冰窖开始剧烈震颤。她抓起崔白冲向甬道:\"这些冰砖是用硝石与蜂蜜浇筑的,遇热即化!\"身后传来秦怀璧凄厉的惨叫,坍塌的冰墙将她永远封在了《璇玑图》预示的死亡星位里。

**垂拱殿·申时**

官家手中的龙泉剑映出沈知白眉间花钿:\"沈卿可知,今日巳时三刻,西夏十万铁骑已破绥德军寨?\"

沈知白展开连夜绘制的《边关烽燧图》:\"陛下请看,绥德地势如卧虎,其颈项处有天然隘口。\"她蘸取朱砂在虎颈处一点,\"若在此处设伏,以神臂弩配合火油...\"

\"就像沈待诏在冰窖用的火攻之法?\"裴砚之突然呈上西夏主帅的头盔,\"今晨截获的密报显示,西夏军中正流行怪病。\"他指向头盔内侧的霉斑,\"这是用沈姑娘调制的松烟墨,混入瘴疠之地采集的毒蕈粉所致。\"

殿外忽传八百里加急捷报,枢密院承旨跪呈军情奏章:\"绥德大捷!西夏军中突发疫病,我军趁势...\"话音未落,他怀中的《武经总要》突然自燃,灰烬里显出一行血字:\"东风解冻日,朱衣尽染尘。\"

沈知白望着琉璃窗外渐融的残雪,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那句\"墨池生碧刃\"。她取下青玉凤凰簪,在《边关烽燧图》题下新的谶言:\"雪沃龙泉鸣匣夜,笔裁春风断胡尘。\"笔落惊雷,垂拱殿梁间突然坠下一幅完整的《韩熙载夜宴图》,画中三十四盏金杯同时渗出朱砂,在青砖地上汇成蜿蜒的血河。

夜阑更深时,沈知白伏案描摹宫娥,朱砂晕染间忽见宣纸洇开一片墨痕。恍惚中,父亲执笔的手影自灯下浮现,那枯瘦指节仍如生前般微微颤抖。\"知白...\"熟悉的叹息声掠过耳畔,他急抬头却只捕捉到烛火摇曳的残影。窗外更漏滴答,笔尖悬着的丹砂坠落在画中美人眼角,竟似一滴血泪。案头《辋川图》摹本被夜风翻动,露出夹页里褪色的家书——\"宁守丹青骨,莫染朱紫尘\"……

**北境的风,裹挟着沙砾和血腥气,刮在脸上像刀子。**

沈知白站在破败的城楼上,单薄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几乎无法站稳。极目远眺,是灰蒙蒙的天,是染着暗褐色的焦土,是远处残破的、象征父亲最后尊严的帅旗,孤零零地插在一座被攻陷的烽燧上,被风吹得残破不堪。

三天了。

距离那场惨烈的、注定失败的战役,已经过去三天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像催命的符咒,一道接一道砸进京城——定国将军沈青阳,勾结北狄,开关献城,致使朔方重镇失守!证据确凿!圣旨飞驰:沈青阳负隅顽抗,已被就地正法!沈家满门,罪在不赦!

消息传到沈家在北境临时落脚的府邸时,如同晴天霹雳。府邸瞬间被如狼似虎的官兵包围、抄家。沈知白甚至来不及为父亲收殓那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尸骨,就被粗暴地拖走,关押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冰冷的铁链锁着手腕,牢房里弥漫着霉烂和绝望的气息。** 沈知白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父亲…那个如山岳般巍峨、教她骑马射箭、告诉她“忠君报国”的父亲,最后竟背负着“通敌叛国”的污名,死在了自己誓死守卫的疆场上?尸骨无存?这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地撕裂着她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被哐当一声打开。刺眼的光线涌入,晃得她睁不开眼。一个尖细的、带着宫腔的嗓音响起:

“罪臣之女沈知白接旨——!”

她麻木地被狱卒拖拽起来,按着跪下。

“……念其丹青妙手,有可观之处,特旨召入宫廷画院,充作画奴,戴罪效力,以观后效!钦此——”

罪臣之女…画奴…

沈知白低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指甲深深抠进冰冷肮脏的地面,几乎要折断。用父亲的命换来的“恩典”?让她用画笔,去妆点这吞噬了她一切的宫廷?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又被她死死咽下。

她不能死在这里。仇未报,冤未雪!

***

入宫的路,漫长而屈辱。没有车马,只有两个面无表情的内监押送。她穿着粗麻的囚衣,赤着脚,走过京城繁华的街道。路人的指指点点,鄙夷的目光,如同无数根细针扎在她身上。每一步,都踏在父亲和沈家将士的鲜血与冤屈之上。

踏入那熟悉的、金碧辉煌的宫门时,沈知白微微抬起了头。**幼时,她曾随父亲入宫赴宴,那时眼中是琉璃瓦的璀璨,是宫娥彩衣的翩跹。** 如今再看,那飞檐斗拱下是吃人的阴影,那朱漆宫墙上是洗不净的血色。她不再是懵懂的孩童,而是背负血海深仇的罪奴。

她被直接丢进了画院最底层的杂役房,和一群同样身份低微的画徒、杂役挤在一起。管事姑姑赵氏捏着鼻子,一脸嫌恶地扔给她一套靛青色、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和几支最劣质的画笔。

“罪臣之女沈知白!以后你就是画院的画奴!脏活累活都是你的!画坏了东西,仔洗你的皮!”赵氏的唾沫几乎喷到她脸上。

沈知白默默接过衣服和笔,没有任何表情。她换下囚衣,穿上那身象征耻辱的靛青布裙,将所有的恨意和锋芒都深深敛入骨髓,只留下一个空洞、顺从、名为“画奴沈知白”的躯壳。

日子在无休止的研磨颜料、清洗笔砚、搬运画具中度过。她的手很快磨出了水泡,又变成粗糙的茧。她沉默地做着一切,像一架没有灵魂的机器。只有在夜深人静,蜷缩在冰冷的大通铺角落时,那双空洞的杏眼里,才会燃起两点幽冷的、如同鬼火般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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