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年的药材？”柳氏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愤，声音带着哭腔，指着那托盘，“安姑姑好大的忘性！”
“就在昨日，库房里，大小姐药碗中残留的，还有你在库房角落旧布箱子边上留下忘了清理干净的脏东西，不就是这几样？！春晓看得真真切切！”
“这白碟子，就是大小姐房里盛药的！要不要把秋月那丫头也叫来，让她说说，你是怎么给她的那一小包‘上等茯苓’？！那东西现在还在听竹轩收着！”
“不……不是……奴婢没有……”安姑姑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眼神涣散，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无力的否认，“是冤枉……柳夫人……您……您血口喷人……”
“冤枉？”一直沉默的叶零榆，在剧烈的咳嗽间隙，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般抬起头。她的眼睛因为咳嗽而布满水汽，但那水汽之下，是燃烧着仇恨火焰的寒冰，直直射向安姑姑！
这一眼，蕴含了太多的情绪——丧母的悲恸、年幼被弃的孤苦、被暗中毒害的愤怒、对复仇的执念！
仅此一眼，安姑姑如同被最毒的蛇蝎咬了一口，猛地一个激灵！那眼神太过恐怖，仿佛看透了她所有的卑劣与恐惧！
“够了！”叶鸿猛地一拍桌案！厚重的紫檀木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室内烛火都为之一晃！他久居上位的凛然威势骤然爆发，如同实质的压力充斥整个空间，压得所有人瞬间噤声！
“人证物证俱在！你这刁奴，还敢狡辩？！”叶鸿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惊雷，带着宣判的威严和刻骨的失望，“我定远侯府的家业，竟败坏在你这等心肠歹毒、手段龌龊的无耻之尤手中？！你对得起我叶家，对得起列祖列宗的托付吗？！”
“老太爷！”安姑姑被这雷霆之怒彻底击垮！叶鸿口中那“败坏家业”、“对不起祖宗”的罪名，如同一道惊天霹雳，将她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和倚仗彻底劈碎！
毒害侯府小姐是内宅阴私，若洛氏保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老太爷将此上升到败坏家族根基、对不起祖宗，那便是万死难辞的重罪！谁也保不住她！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安姑姑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身体筛糠般地剧烈抖动着，叩头如捣蒜：“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老太爷饶命！老太太救命！救命啊老太太！”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爬向洛氏的锦榻，死死抱住了洛氏的腿，“老太太！救救奴婢！看在奴婢伺候您几十年……”
洛氏像是被滚烫的脏东西缠上，猛地一颤！她霍然睁开眼，眼神如淬毒的刀子狠狠剜向脚边的安姑姑！那目光里有愤怒，有被拖累的怨毒，更有被逼到绝境不得不弃卒保车的狠厉！
“住口！”洛氏厉声尖叫，带着一种撕心裂肺般的惊惶和急于撇清的凶狠，猛地一脚踹在安姑姑的心窝！“下贱东西！做出这等伤天害理、背主弑上的恶毒勾当！还敢攀咬于我？！谁给你的狗胆？！”
这一脚，极其狠辣！
安姑姑被她踹得整个人朝后仰倒，“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仿佛都被这一脚踹得移位！剧痛和洛氏那毫不犹豫、充满杀机的绝情，如同万把钢刀同时插进她的身体！几十年的忠心耿耿，在真正的生死关头，换来的竟是主子如此狠毒、急于灭口的践踏！
“呃啊——！”安姑姑发出一声痛极、怒极、也绝望至极的嘶嚎，那声音扭曲而凄厉，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她蜷缩在地，捂着剧痛的心口，满嘴是血，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洛氏，那眼神充满了不敢置信、刻骨的怨毒和彻底的疯狂！
这凄厉的嘶嚎和血腥的一幕，让室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祖母……”叶零榆发出一声惊恐的、难以置信的低呼，娇弱的身体又晃了晃，几乎昏厥过去。她颤抖地指着倒在地上的安姑姑，眼中蓄满了泪水，看向叶泽远，声音破碎而带着浓浓的后怕，“爹爹……安姑姑她……她竟敢……对祖母也……如此暴戾……方才若真被她扑到……女儿……”
这后怕的控诉，犹如火上浇油！不仅坐实了安姑姑的罪行，更将她此刻攻击主子的行为也钉死了！
同时，也将洛氏那“急于撇清”而爆发的凶悍之态，清晰地展现在了叶泽远和叶鸿面前——她洛清澜，也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活菩萨！那瞬间爆发的杀意，做不得假！
叶泽远看着倒在地上一身血污、神情怨毒疯狂的安姑姑，再看向自己那个气急败坏、竟不惜当众下此狠手的母亲，只觉得一股森然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母亲……她真的无辜吗？方才那一瞬的凶狠……绝不是出于愤怒那么简单！
叶鸿冰冷的眼神扫过洛氏惊惶未褪的脸，再落到如同破布娃娃般蜷缩在血泊中的安姑姑身上，最后落到安姑姑那刻满疯狂和怨恨的、死死盯着洛氏的眼睛上。
“哼，”叶鸿的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重的、蕴含了无尽冰霜和失望的冷哼，“家贼难防，祸起萧墙！”他转向陈林，声音冷酷如玄冰，“将这恶奴押下去，严加看管！不许死！不许任何人接近！待我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再做发落！”
他刻意加重了“水落石出”四个字，冰冷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洛氏煞白的脸。这不是结束，仅仅是拉开清算序幕的信号！
“是！”陈林没有丝毫犹豫，像提一只断了脖子的鸡般，抓住安姑姑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拽起，无视她凄厉的咒骂和怨毒的眼神，动作干净利落，拖死狗般将其拖了出去。地上的血迹，留下一道蜿蜒刺目的暗红。
荣安堂内，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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