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水遇故，楚剑合锋
一、吴城帐议，伯承兄命：时维秦二世二年秋，泗水流域的汛潮刚过，江东吴城的校场上却积着比洪水更重的郁气。项梁拄着半截铁枪站在演武台边，望着台下操练的江东子弟——他们大多是项氏旧部的后人，铠甲是拼凑的，兵器多是锄头等农具改铸，喊杀声虽响，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局促。
帐外传来脚步声，项伯掀帘而入时，正见兄长对着一幅羊皮地图出神。地图上用炭笔勾着秦廷的郡县，江东之地不过巴掌大一块，被密密麻麻的“秦吏”“驻军”标注围在东南角落。
“兄长，方才探马来报，陈王胜在陈县被章邯所破，西去之路已断。”项伯将腰间的青铜剑往案上一放，剑鞘上的铜锈蹭过案角的竹简，发出细碎的声响。
项梁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陈胜匹夫，空有反名却无章法，败是迟早的事。可他一败，秦兵的锋芒就要转向江东了。”他指着地图上“沛县”的位置，炭痕在指尖磨出黑印，“你看这里，泗水之畔，北接齐鲁，南连彭城，是秦廷在东方的粮道要冲。若能拿下沛县，既能断秦兵粮路，又能与我们形成掎角之势。”
项伯俯身细看，眉头皱起：“沛县属泗水郡，秦吏看管甚严。我们如今兵力不足五千，若要硬攻，怕是……”
“不是硬攻，是联。”项梁打断他，声音压得低却有力，“我派人查过，沛县亭长刘邦，虽是泗水亭的小吏，却极善笼络人心。麾下有屠户樊哙，勇力过人；还有县吏萧何，精通律法簿册，能掌后勤。此人出身草莽，却非池中之物——去年他押送徒役去骊山，半道上竟把人全放了，自己带着几十号弟兄藏在芒砀山，秦廷多次搜捕都抓不到他，可见其本事。”
项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兄长是想让我去联络他？”
“除了你，无人可去。”项梁转身拍了拍弟弟的肩，语气郑重，“你是项氏子弟，能代表我；且你早年在泗水一带游学过，熟悉当地风俗，不易引人怀疑。你带三个亲信，扮成商贩，悄悄去沛县见刘邦。告诉他，秦廷无道，天下苦秦久矣，项氏愿与他共举反旗，共享天下。”
项伯拱手领命，刚要转身，项梁又叫住他：“记住，刘邦虽是草莽，却懂人心。不必摆项氏的架子，也别许空诺——给他看我们的诚意，比如江东的粮草、兵器，若他愿合谋，我们可助他拿下沛县，让他做泗水一带的首领。”
当晚，项伯便带着三个亲信，换上粗布商贩的衣裳，推着一辆装着麻布、陶碗的独轮车，趁着夜色出了吴城。车辙压过城门口的秦兵关卡时，领头的秦吏捏着项伯递上的“商引”，眯眼打量：“去沛县做什么买卖？”
项伯笑着递过一块碎银：“沛县的陶碗好卖，想去收些货。最近路上不太平，还望官爷多照应。”秦吏掂了掂碎银，挥挥手放了行。车轮碾过城外的土路时，项伯回头望了一眼吴城的灯火，心里清楚，这一去，不仅是联络一个亭长，更是赌项氏一族的未来。
二、途逢乱世，沛水初现
从吴城到沛县，原本不过五日路程，项伯却走了八日。
出了江东地界，路上的景象越发凄惨。先是遇到一群流民，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见了他们的独轮车就围上来，眼神里满是渴望。项伯让亲信扔了几个陶碗过去，流民们立刻抢作一团，有个老妇抱着破碗哭道：“秦吏征粮，家里的存粮全被搜走了，孩子都三天没吃东西了……”
走至彭城郊外时，又遇到一队秦兵巡查。秦兵见他们推着车，上来就翻，其中一个小吏瞥见车底藏着的青铜匕首，眼睛一瞪：“你们是反贼？”
项伯心里一紧，面上却依旧笑着：“官爷说笑了，这匕首是用来防劫匪的。我们是商贩，哪敢反？”说着，又掏出一块碎银递过去，“这一路不太平，带把匕首防身罢了。”秦兵收了银子，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还抢走了两匹麻布。
亲信压低声音道：“将军，这样下去，到了沛县怕是要露馅。”
项伯摇摇头：“秦廷越是苛暴，百姓越是怨愤，刘邦就越有可能跟我们合作。再忍忍，到了沛县就好了。”
第九日清晨，他们终于看到了沛县的城门。城门上挂着秦廷的黑色旗帜，城门口的秦吏正挨个检查出入的人，旁边的柱子上贴着一张告示，上面画着刘邦的画像——原来秦廷还在通缉他。
项伯推着车走到城门口，秦吏看了看他的“商引”，又看了看画像，嘟囔道：“最近总有反贼往沛县跑，你们进去后老实点，别惹事。”
进了城，项伯先找了家简陋的客栈住下。客栈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说话时总往门外瞟，像是怕被人听见。项伯借着付房钱的机会，小声问：“老伯，听说泗水亭的刘亭长是个能人，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老板身子一僵，压低声音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刘亭长如今不在亭里，白天多在城东的樊哙肉铺，晚上才回泗水亭。不过你可别大声说，秦吏正找他呢。”
项伯谢过老板，心里有了数。第二天一早，他让亲信留在客栈看车，自己则揣着一块玉佩——那是项梁给的信物，上面刻着“项”字——往城东走去。
城东的市集很热闹，卖菜的、卖布的、说书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樊哙的肉铺在市集尽头，门口挂着半扇猪肉，樊哙光着膀子，正用一把大砍刀剁肉，臂膀上的肌肉鼓得像铁块。肉铺前围了不少人，有买肉的，也有看热闹的，樊哙一边剁肉一边跟人说笑：“昨天秦吏又来征粮，被我骂走了——他们也不看看，百姓都快饿死了，哪有粮给他们？”
人群里有人起哄：“樊大哥威武！要是刘亭长在，肯定能把秦吏赶得更远！”
樊哙咧嘴一笑：“那是！我家刘哥可不是好惹的——”话没说完，他突然瞥见站在人群外的项伯，眼神一凛，手里的砍刀停在半空：“你是外地来的？找哪位？”
项伯往前走了两步，笑着道：“在下是从江东来的商贩，想找刘亭长谈笔买卖。”
樊哙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虽穿粗布衣裳，却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商贩，便放下砍刀，擦了擦手上的血：“跟我来。”
三、泗水亭中，初见刘邦
樊哙领着项伯穿过几条小巷，来到泗水亭。泗水亭是个不大的院子，门口挂着“泗水亭”的木牌，院子里有几棵老槐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围着石桌喝酒。
“刘哥，有个江东来的客人找你。”樊哙喊了一声。
石桌旁一个汉子抬起头，正是刘邦。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粗布袍，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眼神却很亮。他放下手里的陶碗，站起身道：“哦？江东来的客人？快请坐。”
项伯走到石桌前，拱手道：“在下项伯，见过刘亭长。”
刘邦眼睛微微一眯，“项”这个姓让他心里一动，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项兄远道而来，辛苦了。樊哙，再拿个陶碗，给项兄倒酒。”
樊哙进屋拿了个陶碗，给项伯倒上酒。项伯接过酒碗，却没喝，而是从怀里掏出那块刻着“项”字的玉佩，放在石桌上：“刘亭长可认识这个？”
刘邦拿起玉佩，仔细看了看，玉佩上的“项”字刻得苍劲有力，不像是普通人家的物件。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故意问道：“这玉佩倒是精致，项兄拿它出来，是想卖我？”
项伯笑了笑：“刘亭长是爽快人，在下也就不绕圈子了。这玉佩是我兄长项梁的信物，我此次来沛县，是受兄长之托，想与刘亭长谈一件大事——反秦。”
石桌旁的几个汉子顿时安静下来，樊哙握紧了拳头，眼神警惕地看着项伯。刘邦却依旧笑着，拿起酒碗喝了一口：“项公是江东名门，怎么会想到找我这个小小的亭长反秦？”
“因为刘亭长不是普通的亭长。”项伯看着刘邦，语气诚恳，“去年你放了骊山徒役，躲在芒砀山，秦廷多次搜捕都抓不到你，可见你有勇有谋；如今你在沛县，樊哙兄这样的勇士愿意跟着你，萧何先生这样的能人愿意辅佐你，可见你善笼络人心。我兄长说，秦廷无道，天下共击之，但若只是各自为战，终究难成气候。项氏在江东有五千子弟，若能与刘亭长联手，里应外合，先拿下沛县，再图彭城，何愁秦廷不破？”
刘邦放下酒碗，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思索。过了一会儿，他看向院门口，喊道：“萧先生，你也别躲了，出来听听吧。”
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汉子从屋里走出来，正是萧何。他手里拿着一卷竹简，走到石桌旁，对着项伯拱手道：“在下萧何，见过项先生。方才在屋里听了项先生的话，有个疑问想请教——项公若与我们联手，拿下沛县后，如何分治？”
项伯早有准备，从容道：“拿下沛县后，刘亭长可任沛县县令，掌管泗水一带的军政，项氏则从江东出兵，攻打彭城。粮草、兵器方面，项氏可先支援沛县三千石粮食、五百把兵器，待战事展开，再陆续支援。若将来推翻秦廷，项氏愿与刘亭长共分天下，互不攻伐。”
萧何低头看了看竹简，又看了看刘邦，眼神里带着询问。刘邦却突然抚掌大笑：“好！秦廷无道，天下共击之，某愿与项公同谋！”他拿起酒碗，对着项伯举了举，“项兄，这杯酒我敬你，祝我们早日推翻秦廷，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项伯也拿起酒碗，与刘邦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刘亭长果然爽快！那我们就定下约定，三日后，我带亲信来泗水亭，与刘亭长、萧先生详细商议起兵的细节——何时举旗，如何拿下沛县县衙，如何联络芒砀山的弟兄，都要一一敲定。”
刘邦点头：“好！三日后，我在泗水亭备好酒菜，等候项兄。”
四、密议起兵，剑指秦吏
三日后，项伯带着两个亲信来到泗水亭。此时的泗水亭已经戒严，樊哙领着十几个汉子守在巷口，见了项伯，便引着他们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酒菜，刘邦和萧何已经在等候。萧何把一卷竹简摊在石桌上，上面画着沛县县衙的地图，用红笔标出了秦吏的住处、粮仓、兵器库的位置。
“项先生，你看。”萧何指着地图，“沛县县衙有秦兵两百人，大多驻守在大门和兵器库。县令赵平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只要我们拿下大门和兵器库，他肯定会投降。粮仓在县衙西侧，由十个秦兵看守，容易拿下。”
项伯俯身细看地图，点头道：“萧先生考虑得周全。我带了三个亲信，都是项氏旧部，擅长近战。刘亭长麾下有多少弟兄？”
刘邦道：“我在沛县有五十多个弟兄，樊哙能领二十人；芒砀山还有一百多号人，我已经派人去联络了，三日内就能赶到。加上项兄的人，一共两百多人，拿下县衙足够了。”
“何时举旗？”项伯问。
刘邦看向萧何，萧何道：“再过五日就是重阳节，沛县有登高的习俗，县衙的秦兵会放假一半，县令赵平也会去城外的龙山登高。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兵分三路：一路由樊哙领着，拿下县衙大门；一路由项先生的亲信领着，拿下兵器库；一路由我领着，去粮仓搬运粮食。刘亭长则带着剩下的弟兄，在城外接应芒砀山的弟兄，然后一起杀回县衙，活捉赵平。”
项伯点头：“这个计划可行。不过，我们举旗后，秦廷肯定会派兵来镇压。我已经让人给兄长送信，他会在我们举旗的同时，从江东出兵攻打彭城，吸引秦兵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暇顾及沛县。”
刘邦笑道：“项公想得真周到！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几人又商议了细节：举旗的信号是在县衙的房顶上放狼烟；拿下县衙后，要立刻开仓放粮，安抚百姓，让百姓知道我们是反秦救民，不是乱兵；还要贴出告示，招募沛县的子弟参军，壮大兵力。
商议完，天已经黑了。刘邦留项伯在泗水亭过夜，项伯却婉拒了：“我还是回客栈住，免得引人怀疑。三日后，我再来与刘亭长汇合，准备起兵。”
刘邦也不勉强，让樊哙送项伯出巷。走到巷口时，樊哙突然道：“项先生，我家刘哥是真心想反秦，你可别骗他。”
项伯看着樊哙，认真道：“樊兄放心，项氏与秦廷有血海深仇，反秦是真心实意。刘亭长是难得的英雄，我们定会好好合作，共成大业。”
樊哙咧嘴一笑：“好！我信你。三日后，我等着跟项先生一起杀秦吏！”
五、重阳举旗，沛水沸腾
重阳节这天，沛县的天刚亮，城外的龙山就热闹起来。县令赵平带着几个亲信，坐着马车去龙山登高，县衙的秦兵果然放假了一半，剩下的也都松松散散，没什么防备。
巳时过半，泗水亭的方向突然升起一股狼烟。樊哙立刻领着二十个弟兄，拿着菜刀、锄头、短刀，冲向县衙大门。守门的秦兵正靠在门框上打盹，见一群人冲过来，刚要拔刀，就被樊哙一锄头打倒在地。其他秦兵见状，吓得四散逃跑，樊哙顺利拿下了县衙大门。
与此同时，项伯的三个亲信领着二十个弟兄，冲向兵器库。兵器库的秦兵有三十人，却没想到会有人偷袭，抵抗了一会儿就投降了。弟兄们打开兵器库，拿出里面的青铜剑、长矛、弓箭，武装起来。
萧何则领着二十个弟兄，去了粮仓。看守粮仓的秦兵见县衙方向乱了，早就吓得跑了，萧何顺利打开粮仓，让百姓们来领粮。百姓们听说刘邦要反秦，还开仓放粮，都欢呼起来，不少年轻汉子还主动要求参军。
刘邦带着剩下的弟兄，在城外接应芒砀山的弟兄。芒砀山的一百多号人都是亡命之徒，个个勇猛，见了刘邦，都喊着“刘哥”，士气大振。刘邦领着他们杀回县衙时，樊哙已经拿下了县衙的前院，项伯的亲信也控制了后院。
县令赵平在龙山上听说县衙被袭，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坐着马车往回跑。刚到城门口，就被刘邦拦住了。赵平哆哆嗦嗦地说：“刘亭长，有话好说，别杀我……我愿意归顺你。”
刘邦看着他，冷笑道：“你为秦廷卖命，欺压百姓，现在想归顺？晚了！”说着，手一挥，樊哙上前，一把揪住赵平的衣领，把他押进县衙。
中午时分，沛县县衙的房顶上插上了一面红色的旗帜，上面绣着一个“汉”字——那是刘邦让人连夜赶制的。项伯站在刘邦身边，看着街上欢呼的百姓，笑着道：“刘亭长，我们成功了！”
刘邦望着红色的旗帜，眼神坚定：“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我们要拿下彭城，与项公汇合，一起推翻秦廷，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萧何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卷新的告示：“刘亭长，项先生，招募子弟的告示已经写好了，现在就贴出去？”
刘邦点头：“贴！让沛县的弟兄们都知道，我们不是孤军奋战，我们有项氏做盟友，我们能打败秦廷！”
项伯看着刘邦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暗暗佩服——兄长果然没看错人，这个草莽出身的亭长，不仅善笼络人心，更有远大的志向。他相信，只要项氏与刘邦联手，定能推翻秦廷，重现天下太平。
夕阳西下时，沛县的市集上依旧热闹。百姓们围着告示，议论纷纷，不少年轻汉子已经去泗水亭报名参军。樊哙领着新招募的弟兄在操练，萧何忙着统计粮草和兵器，刘邦则和项伯站在县衙的台阶上，望着远方的泗水——河水滔滔，像是在为他们的反秦大业呐喊助威。
项伯想起离开吴城时兄长的嘱托，心里默念：兄长，我在沛县找到了盟友，我们的第一步，成功了。接下来，就是楚剑与汉旗合锋，共破秦廷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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