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找一个人聊一聊，聊一聊顾霜辰。
但他无法想象，自己和顾霜辰坐下来促膝长谈，会是多么矫情又别扭的画面。何况，两个男人之间，就像两根骨头相连的关节处，没了滑膜。
想来想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名字：郁江离。
可是，他不敢确定，郁江离是否愿意见他，愿意听他聊起那些未曾参与的往事。
他曾经还认为，她这种性子太软，没有原则，没有气节。可当他翻来覆去，总想把最难以启齿的话说给她听时才忽然明白，她不是软，而是善良。
那种纯粹的，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愿意用柔软的手段去化解的性子，足以让任何男人爱上她。
但未必所有男人都能读懂这份善良。
若是被无才无德的男人遇见，对于郁江离，以及和郁江离一样的女孩子们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幸好，他懂了。虽然晚了些，但到底没有让这份纯粹的善良毁在他的手里。
其实“善良”这个词，用得并不准确。但他一个理科金融男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更加贴切的词语，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顾霜辰吧。
“他应该和你说过我们的过去吧！”吴俊池低头笑了笑，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语气却透着浓浓的期待，他想听到她的回应。
“嗯。”郁江离点了点，很认真地告诉他，“但是，秋玉芷怀孕的事，是因为我收到了许多他和秋玉芷的照片，还有他追求秋玉芷的视频，我和他吵架，要分手，他才告诉我的。”
“你既然那么早就知道，为什么在我为了秋玉芷而……”想起自己因为一句话就掐她脖子，吴俊池开不了口，顿了半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郁江离想了一会儿，她当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过后也没想过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吴俊池，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好。
“顾霜辰为了捂死这个秘密，被爷爷打得半死不活都不肯吐露一字，我又有什么资格将这件事泄露出去？何况，这种事情对你来说，一定是很大的打击。”
“秋玉芷呢？顶着这样的名声，要怎么活下去？”
这些对于郁江离来说，不过是张口闭口的事情，但她自己就是从别人的唾沫星子里挺过来的，她知道，那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世人只会谴责女性不守妇道，而不会探究，那些逼良为娼的男人。
“怪我。”吴俊池淡淡说道，“我从来不觉得结婚能给女人带来任何保障，但从未向她解释清楚，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郁江离安静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那些事，她明白。
就像顾霜辰和她，恋爱许久，如今谈婚论嫁，也都藏了各自的秘密。那些事就像干结的伤疤，揭开给对方看，不仅毫无意义，甚至还可能加重对方的心理负担。
不如不提，让过去真正成为过去。
但吴俊池对于婚姻的观点，她并不认同。
“婚姻中，女方由于生育，本就处于劣势地位。如果，你连婚姻都给不了她，却要求她像一个正常妻子一样为你生儿育女，陪你共度一生。等她年老色衰，她应该怎么办呢？难道指望那些没有名分的孩子吗？”
“在这段感情中，你不会焦虑，因为你是上位者，是施舍者。可秋玉芷呢？她学历不高，也没什么技术，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年轻有些姿色，寻一个男人，名正言顺生个孩子，将来也算有个依靠。”
“也许你们觉得，这不就是出卖自己的肉体吗？换个领域，吴先生掌握吴氏大权，要不要把吴氏交给你交给你，全在他一念之间。你为此，能做到什么程度？”
“还不是娶了李甜兮？利用李家的现金流解决吴氏困境，让吴先生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你这里？”
提起吴澈，吴俊池呼吸一凛，眼神便冷了几分。
郁江离和他对视一眼，他眼底闪过的一瞬间的坚硬和冰凉，悉数被她看了去。
那一瞬间，她也是心虚的。顾霜辰曾提起过，吴俊池至少有十年没喊过吴澈“父亲”了。
两人的关系可想而知。
但她仍旧不动声色，语调平和地说道：“大家都身不由己，但世人总喜欢对弱势者苛求完美，而为上位者诸多开脱。”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事情已经这样，再去纠结谁对谁错没有意义。顾霜辰从未怪过你，你也不要闷在过往里走不出来。”
“吴俊池，对江蕊好一点，我会永远感激你。”
提到江蕊，吴俊池怔了怔。他想告诉郁江离，自己是因为那天喝醉了酒，而江蕊又恰巧穿了一件白纱礼裙，才和江蕊发生关系。
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是不是又怎样呢？他连向她解释的资格都没有。
吴俊池低沉地答应，嗯了一声，目光又朝远处望去。
他知道，郁江离该走了。
郁江离出来这么久，顾霜辰不可能没有发现，但他迟迟没有出现，不知是对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无法原谅，还是对郁江离不够信任。
他没有理由再耽误她了，但他也不想让她离开。
江蕊哭着闹着要住进绿樱小陌，他始终没有答应。
绿樱小陌，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地方。
她再也不会和他同桌吃饭，甚至睡在同一屋檐下了。
郁江离起身，轻声道：“我要走了。天色不好，你也早点回去。”
“郁江离，谢谢你。”
郁江离走出几步，听到吴俊池低厚的声音，裹着雨丝传进耳朵。
她回头，冲吴俊池笑了笑，露出一个小酒窝，“会所建成，记得给我股份。”
说完，大步走开了。
夜色中，那抹淡淡的茉莉香迅速消散。
顾霜辰见郁江离起身，便从侧门消失了。
他和景澜等人一起下楼，还没踏进皎皎秋月的甬道，便看到郑晚宁待在侧门门口，鬼鬼祟祟的。
一见到他们，郑晚宁立刻冲了过去，挽着顾霜桥的胳膊，撒娇道：“霜桥，阿离那个朋友你认识吗？”
顾霜桥不解其意，但她这句话无疑勾起了几个男人的兴趣。
几人随着她走出侧门，一到路边，便看到不远处的池塘边坐着两个人。郁江离的发型和背影毋庸置疑，但那个男人，怎么看都像是吴俊池。
别人还存了几分疑虑，顾霜辰却从来不会认错吴俊池的身影。
郁江离去了白露厅，厅中只剩顾霜辰一人，和一盆即将合拢的昙花。
他站在窗台前，郁江离走上去，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掌很热，手指轻轻一颤。
“他们呢？”
“看过昙花，走了。”
郁江离仰起头，借着柔和的壁灯，将他的脸色反复看了好一阵。
“你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顾霜辰迟了一会儿，才偏过头，垂眸看着她，“秋玉芷吧，或者，我。”
郁江离皱着眉，惊讶的表情有三分真实。
“你怎么知道？”
“除了这些，我想不到你们能聊说什么。”
道理都懂，但就是心里不高兴。
顾霜辰松开了郁江离的手，脸上恹恹的。
郁江离转身关上了房门。一时间，喧嚣被阻隔在另一个世界。
屋内只剩高跟鞋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婉转，一声声踏着他的心跳。
他还来不及反应，一双柔软的手臂便从身后将他环住。
手臂慢慢收紧，软软的身子贴上了他坚硬的后背，隔着两层布料，热浪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的身上。
然而，除了开始时呼吸加重了几秒，顾霜辰没有任何反应。
郁江离干脆绕到他面前，掰下他的脸，踮脚吻他。
柔软的唇主动贴了上去，经过这么多次，仍有些笨拙。
顾霜辰把头瞥向一边。
郁江离皱眉，又给他掰了回来。
用尽全力探出舌尖，撬开他的牙齿，寻找那个肆意妄为的他。
这次例假停留得比较久，顾霜辰便一直克制着。
顾霜辰呼吸陡然加重，一只手箍住了她的后脑，攥住发带，用力一扯，蝴蝶结被扯开，顺滑的头发扑散下来，层层叠叠扫过他的手背、指尖。
浓郁清雅的发香也瞬间袭入鼻腔，不断挑逗着他那压制了许久的欲望。
这个吻突然加深，郁江离瞬间失去了呼吸自主权，只能仰着头，硬生生承下男人所有的醋意。
或许不止是醋意，也有当年的遗憾与释怀。
不知过了多久，郁江离挣扎着推他的肩膀，呼吸混乱，呜咽难语。
顾霜辰停下来，乌黑的眼眸盯着她湿润红肿的嘴唇看了一会儿，才沉着声音问：“怎么了？”
他正吻得忘情，顾及她的身体，不得不停下来。
郁江离捧着他的脸，笑嘻嘻地说：“呀！谁家的先生这么帅呀！”
顾霜辰闭了闭眼：“郁江离，你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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