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露骨的嗤笑从酒案边传来：“齐阁老尸骨未寒，这株解语花倒是寻着更肥沃的土壤了...“
温如璃指尖掐进掌心，忽然触到袖中那方锦帕——那是裴砚之赠的，帕角还沾着松墨香。她退至缠枝牡丹的廊柱旁，侍女奉上的青玉酒盏尚不及接过，三皇子已携着龙涎香的气息逼近。
“师母好胆识。“裴景炎骨节分明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杯沿，玄色蟒纹袖口在灯下泛着幽光，“这太子府的酒...也敢饮么？“
温如璃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廊柱：“三殿下何意？“
裴景炎突然逼近，呼吸喷在她耳畔，“不如我们做笔交易——
你做我的外室，我帮你翻案。“
温如璃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却保持着面上不动声色。她正欲开口，一道玄色身影突然横插进来。
“三殿下。“裴砚之声音带着北疆风雪般的寒意，“借过。“
三皇子大笑退开，却在擦肩而过时低语：“砚之，本王只是和师母闲聊，你至于吗？“
裴砚之充耳不闻，一把扣住温如璃手腕将人带离。穿过回廊时，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她腕间守宫砂，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那点朱红。
“疼...“温如璃轻呼。
裴砚之猛地松手，却见她腕上已泛起红痕。他闭了闭眼，忽然从怀中取出个青瓷小瓶：“抹上。“
药膏清凉，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温如璃指尖沾了些许，轻轻涂在腕间。这个角度，裴砚之能看见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阴影，和衣领微敞处那一线雪白。
“世子为何生气？“她突然抬眸。
裴砚之喉结滚动。为何？为她不知死活地独处？为三皇子露骨的觊觎？还是为她腕间那点守宫砂总让他想起恩师临终嘱托？
“没有。“他生硬地转身，“该入席了。“
宴席设在临水轩。温如璃被安排在女眷席末位，与裴砚之隔着一整个厅堂。她小口啜饮着果酿，目光不时扫向对面——裴砚之正与兵部同僚交谈，玄色锦袍衬得他眉目如刀刻般凌厉。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然抬眼，眸光如电穿透喧嚣人群。
四目相对的刹那，温如璃指尖一颤，酒液洒在素白披风上，晕开淡粉痕迹。她慌忙低头擦拭，却听身侧传来一声轻笑。
“这位就是世子金屋藏娇的齐夫人？“
抬头见一位华服少女正打量自己，杏眼桃腮，腰间悬着柄镶宝石的短刀。
“陆明鸢。“少女自来熟地凑近，“我哥是陆明远。“
温如璃恍然。原来这就是陆小侯爷那个传闻中巾帼不让须眉的妹妹。她正欲行礼，陆明鸢却一把拉住她手腕：“姐姐这守宫砂...是画上去的吧？“
席间霎时一静。温如璃腕间那点朱砂在灯火下鲜艳欲滴，周围贵女们纷纷投来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陆小姐慎言。“
温如璃抽回手，声音不卑不亢，“妾身虽出身卑微，却知廉耻二字。“
陆明鸢还想说什么，厅门突然洞开。太子携一位戎装女子步入，满座哗然。
“沈将军？“温如璃轻喃。
沈知微一袭玄铁轻甲，马尾高束，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叩铠甲。与宴会上珠光宝气的贵女们相比，她像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知微来迟。“她单膝跪地，甲胄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请殿下恕罪。“
太子笑着虚扶一把：“沈将军戍卫京畿辛苦，何罪之有？“他环视众人，“今日是孤的生辰，特邀众位共饮一杯。“
温如璃注意到，沈知微入席时，西疆质子赫连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那眼神她太熟悉——就像裴砚之有时看她的样子，灼热又克制。
酒过三巡，太子突然击掌：“光喝酒有什么趣味？不如比武助兴！“
侍从抬上箭靶。陆明鸢第一个跳起来，挽弓搭箭一气呵成。箭矢破空，正中红心。
“好！“满座喝彩。
陆明鸢得意地转向温如璃：“齐夫人也试试？“
温如璃抿了抿唇，指尖在袖中不自觉地收拢。住在城南别院那三年，齐阁老特意请了师傅教她骑射武功，连剑术也练得颇有火候。只是如今为了翻案，她在裴砚之面前一直装作弱不禁风的模样，此刻若展露身手，岂不是前功尽弃？正欲婉拒，一柄镶玉角弓已递至眼前。
“用我的。“
裴砚之不知何时已立于她身侧，玄色广袖掠过她肩头，沉水香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晕开。温如璃抬眸，恰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瞳——那目光中暗藏的期许令她心尖微颤，终是难以推却。
“那妾身...献丑了。“
裴砚之微微颔首，下颌线在灯火中划出凌厉弧度。她接过长弓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薄茧，带起一阵细微战栗。弓身沉甸甸地压在她掌心，弦上还残留着他炙热的体温。挽弓时素袖滑落，露出一截凝霜皓腕，那点朱砂在琉璃灯下红得惊心。
羽箭离弦的刹那，她不着痕迹地偏了三分力道，
温如璃纤指微松，羽箭离弦的刹那，她不着痕迹地偏了三分力道。
“嗖——“
箭刃破空，堪堪擦过靶心边缘，在木框上留下一道浅痕。席间顿时响起几声不加掩饰的嗤笑，温如璃耳尖泛起薄红，却听得身侧传来裴砚之低沉的嗓音：“腕再沉三分。“
他忽然从背后环住她，大手覆在她握弓的手上。这个姿势几乎将她整个人拥在怀中，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淡淡的酒香。
“专心。“他嗓音低哑，带着她拉满弓弦。
温如璃浑身僵硬。裴砚之的胸膛紧贴着她后背，强健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震得她脊背发麻。更糟的是他扣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温度隔着纱裙熨烫肌肤，让她想起那夜月下深情的吻...
“咻！“
第一箭破空而出，稳稳钉在靶上。众人礼貌性地鼓掌，裴砚之却已松开她退后半步。“自己试试。“他声音里带着砂纸般的粗糙感，目光却比月色还凉。
温如璃深吸一口气，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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