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博康医院。
薛雪的气色比刚醒来时好了许多，虽然依旧清瘦，但眼神里多了几分生气。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里，添了几分暖意。兰天赐正细致地给她削着苹果，苏沐沐坐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讲着学校里的趣事，努力活跃气氛。
病房门被轻轻叩响，兰天赐抬头，见方正推开门，南宫雄随后走了进来。
与前几次的沉重不同，南宫雄今天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桶，脸上带着一丝不太自然的，努力想要显得温和的表情。
“薛雪，天赐，沐沐。”南宫雄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少了些商场上的威严，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苏沐沐最先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甜美的笑容：“姨父，您来啦！方叔叔好！”她对方正也挥了挥手。
方正微微颔首，将手里一个文件袋放在床头柜旁的小桌上。
薛雪的目光在南宫雄脸上停留片刻，便垂下了眼睑，轻轻“嗯”了一声。
兰天赐放下手中的水果刀，擦了擦手，站起身，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安静。
南宫雄将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我让家里厨房炖了些清淡的鱼汤，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他打开保温桶，一股鲜香立刻弥漫开来。
薛雪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鱼汤，沉默了几秒，轻声道：“谢谢。”
“应该的。”南宫雄的表情松弛了些。
苏沐沐见状，连忙接过兰天赐削了一半的苹果，三两下削完，切成小块，用牙签扎了一块递到薛雪嘴边：“薛阿姨，吃块苹果，饭后水果，助消化！”
薛雪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嘴角也微微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张口接了。
“真甜！”苏沐沐自己也扎了一块，吃得眉开眼笑，“姨父，您也尝尝，天赐削的苹果，特别甜！”说着，她很自然地扎了一块苹果，就想往南宫雄那边递。
南宫雄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兰天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沐沐，别胡闹。”兰天赐低声说。
“哎呀，分享嘛！”苏沐沐不以为意，依旧举着那块苹果，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南宫雄，“姨父，您就尝尝嘛，这可是未来医学界新星亲手削的，意义非凡！”
南宫雄看着苏沐沐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又看看兰天赐略显无奈的表情，心中的那点拘谨和尴尬，竟也消散了不少。他伸出手，接过了那块苹果：“好，我尝尝。”
苹果清脆爽口，确实很甜。更甜的，或许是这份带着烟火气的亲近。
“怎么样，姨父，好吃吧？”苏沐沐得意地扬扬下巴，像只讨到赏赐的小猫。
“嗯，很好吃。”南宫雄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笑意。他看向兰天赐，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和期盼。
兰天赐避开了他的目光，拿起保温桶的盖子，盛了一小碗鱼汤，用勺子轻轻吹了吹，递给薛雪：“妈，喝点汤吧。”
“嗯。”薛雪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
南宫雄看着母子俩这温馨自然的互动，心中既是欣慰，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这本该是他二十年前就能拥有的天伦之乐。
方正在一旁适时开口：“董事长，薛女士，关于后续的休养安排，我们初步拟了几个方案，您二位看看哪个比较合适。”他将那个文件袋打开，取出几份资料。
“有劳方助理了。”薛雪放下汤碗，轻声说。
南宫雄道：“你先看看，以你的意见为主。身体要紧，其他的都不重要。”
兰天赐在一旁看着，没有插话。他知道，这是南宫雄在表达他的诚意和弥补的决心。
苏沐沐好奇地凑过去，想看看那是什么“休养方案”，被兰天赐轻轻拉住了胳膊。
“别闹。”兰天赐低声道。
苏沐沐吐了吐舌头，乖乖坐好，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那几份文件上瞟。心里暗自嘀咕：豪门办事就是不一样，休养都得有方案。不知道有没有“欧洲古堡七日游”或者“私人小岛阳光浴”这种选项？
薛雪仔细看了看那几份方案，大多是环境清幽的别墅，配备专业的医护和生活助理。她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南宫雄：“我想……暂时还是住在医院吧。等身体再好一些，我想回南城看看。”
南城，是她和天赐曾经相依为命的地方，也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
南宫雄的眼神闪了闪：“也好。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我陪你。”
薛雪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南宫雄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但还是点了点头：“好，都依你。”
兰天赐开口：“妈，我马上毕业了，如果您想回南城，我陪您。”
薛雪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好。”
苏沐沐立刻举手：“还有我，还有我！薛阿姨，我给您当导游！南城我熟……！”
病房里的气氛，因为苏沐沐这番话，又轻松了不少。
南宫雄看着眼前这三个年轻人，尤其是兰天赐和苏沐沐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心中百感交集。他错过了儿子的成长，如今，儿子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深爱的女孩。
他想对兰天赐说些什么，比如学业，比如未来，比如……启明集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天赐，”南宫雄最终只是说，“你学习成绩很优秀，你已经取得留在博康医院的资格。”
“我知道。”兰天赐的回答依旧简洁。
又坐了一会儿，南宫雄见薛雪眉宇间露出一丝疲惫，便起身告辞：“薛雪，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嗯。”
“天赐，沐沐，我们也走了。”南宫雄对方正示意。
“姨父再见！方叔叔再见！”苏沐沐挥着手。
兰天赐也点了点头。
南宫雄和方正走出病房，方正轻声说：“董事长，少爷他……似乎还是有些疏离。”
南宫雄叹了口气，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些许：“不急。二十多年的坚冰，哪能一下子就融化？至少，他没有把我彻底拒之门外。而且……”他想起苏沐沐递过来的那块苹果，想起兰天赐给薛雪喂汤的场景，嘴角浮起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我们还有沐沐这个开心果，不是吗？”
方正看着自家董事长这难得一见的轻松神情，心中也略感欣慰。看来，这认亲之路虽然漫长，但总算有了一点点温度。
病房内，苏沐沐等南宫雄一走，立刻凑到兰天赐身边，压低声音，兴奋地问：“哎，天赐，你有没有觉得，姨父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刚才还吃你削的苹果呢！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吧？”
兰天赐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地摇摇头：“你想多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今天的南宫雄，确实少了几分平日的威严，多了几分……笨拙的温情。
薛雪看着两个孩子，眼中也带着浅浅的笑意。或许，过去真的可以过去。而未来，因为有这些鲜活的生命，也变得不那么黯淡了。
阳光正好，岁月……似乎也开始温柔起来。
南宫雄刚走到护士站，听见几个护士叽叽喳喳，长吁短叹。
“可怜的老人，再不做手术可能就要失明了！”
“儿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手术费还差一长截呢？怎么办？”
“打了他儿子电话，一直无法接通......”
南宫雄站在护士站外，眉头紧锁。那几个护士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飘进他耳中。……颅内肿瘤……手术费……失明……联系不上？
他侧头，对身后的方正使了个眼色，示示意方正去打探。
方正立刻会意，上前几步，低声向护士询问了几句，很快便回到南宫雄身边，神色凝重地汇报：“董事长，是林助理的父亲。林助理目前还在接受调查，联系不上。医院这边说，手术费还差一大截，如果再拖延，后果不堪设想，再不做手术，肿瘤压迫视神经，会引起失明，严重者会失去生命.”方正神色凝重。
南宫雄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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